■卢晓东

1月16日~17日，“大学素质教育研究会高层论坛”在哈尔滨工程大学举行。最近二十多年来，在老一辈教育家杨叔子、王义遒等先生的持续推动下，在中外教育交往逐渐增多的大背景下，中国高教界持续关注素质教育并展开积极行动，这个论坛一直是同行相互交流经验、探讨问题的重要平台。

“素质教育”是中国约定俗成的一个概念，在与英文相互翻译的过程中一直存在困难，因为英文中并没有内涵完全相同的概念。最近，南桥先生发表了一篇小文《误人的素质教育说》，采用分析哲学的方法对“素质教育”概念进行了分析，主张将这个概念去除，而以“重要的学习”“课外活动”“品格教育”“非正式教育”“元学习”五个概念予以替代，这是十分有启发性的观点。当然，以上替代更多针对义务教育和高中阶段教育而言。

在高等教育阶段， 与“素质教育”概念最为接近的概念就是“通识教育”。通识教育与我们常说的“专业教育”相对应。莱特克里夫（Ratcliff）2003年在为《教育百科全书》撰写的词条中解释到，专业课程提供在某个领域深入的学习与研究，学校为学生在该领域授予学位。对特定专业课程的学习为个人在研究生学习或者特定的工作与前途作准备，以及传递某种特定的专业知识。专业课程与通识教育相配合，为本科生提供深度知识与广度的知识。其中，专业课程提供：（1）相应领域的术语、概念、思想和事件；（2）联系现象的模型、架构、类型、理论、主题和意义；（3）相关领域的研究方法和探究模式；（4）对所研究对象得出结论或者推广的标准。从我国素质教育的发展历程看，我们所称的素质教育也是与“专业教育”对应共生的感念，所以可以把素质教育大致理解为通识教育。

在教与学两个因素中，学生的学习是无法绕过的关键。任何教育活动如果没有学生愿意学习，都很难发挥作用。通识教育是教师指向学生的教育活动，学生是否有所收获的关键何在呢？因此一个重要的关键概念需要创造出来——“通识学习”。通识学习是学生自己的学习活动，是学生对“无用”知识认真和用心的学习，是学生对专业之外知识认真和用心的学习。没有通识学习，通识教育基本无效。

当我们从通识学习角度反思一所大学的通识教育，有时会吃惊地发现即使一所大学通识教育的观念、课程设置都十分接近完美，但经由学生的通识学习，学校在通识教育方面严密与完美的设计在每一个学生身上效果都大打折扣。比如，学生对通识教育并没有与学校一样的认知，也没有形成正确态度。例如在北京一所师范类大学，学生会使用“休息课”这个概念描述他们的通识课程，认为通识课上课时是逃课、玩手机和补作业的最佳选择。当他们大三时，已经回忆不起自己选了哪门通识课程了。

在笔者看来，有两大障碍阻碍着通识学习。

第一是专业主义。学生刚进入大学，他是有专业的。比如一名学生是“临床医学”专业学生，你让他选“欧洲文艺复兴”课程或者“政治哲学”课程，他会问你，“我学这门课程有什么用呢”？这是很难回答的问题。专业主义的问题也会在教师心里存在，教师也会问，“临床医学”的学生为何需要学习“欧洲文艺复兴”呢？有些教师在内心深处也认为，学生选择与专业无关的通识教育课程是在浪费时间。

第二是功利主义。我们处在一种快速的功利主义时代，“有用”往往被学生理解为能够立竿见影马上看到效果。学生在选课之前会问，我为何要选择这门课呢？这对于我找工作有好处吗？我为何不花时间去考会计证书呢？为何我不去学习一个驾照？通识课程要求轻松吗？课程成绩高吗？

克服以上障碍首先需要教师转变思想，特别需要教师克服专业主义。教师需要认识到，学生的未来难以预测，学生不一定能确定地成为教师希望他成为的那类专业人才，这是因为学生本人在成长和变化，环境本身在变化，学生会适应和引领环境变化。几个变化叠加在一起会导致学生未来难以预测。第二个原因是，教师有时候需要挑战学生，使其超越自己对学生未来的想象，这样才会出现难得的创造性。

从学生角度看，当学生具有极强专业意识时，通识学习很难发展，通识教育很难有效，此时学生类似盛满了水的杯子，难以装进其他东西。例如，某高校竭力推进通识教育，但其转专业政策十分严苛，从通识学习角度看其通识教育难以有效。反之，当学生忽然认识到自己有着其他可能时，通识学习就会自然发展出来。上海大学最近几年全力推进大类招生，西安交通大学2015年计划在其住宿学院基础上，将80个专业整合为38个大类招生，这些举措会使学生至少在大一没有专业，有助于适度“空”去学生的专业束缚，使得通识学习得以发生。

忽视通识学习，无论高等学校通识教育的课程设计多么完美，无论有多少大师开设通识课程，无论课程教学方法多么完美，通识教育都难以产生实际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