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见习记者 温才妃
他,与“反”结缘,一生最大的贡献是运用全反式维甲酸诱导分化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APL)。
他,虚怀若谷,“一门三院士”却总是说明:“学生陈竺(现国家卫生部部长、中国科学院院士)、陈赛娟(中国工程院院士)跟着我不过两三年,他们的本事是在法国留学学来的。”
他就是被世界医学界誉为“癌症诱导分化第一人”的王振义,现为中国工程院院士,法国科学院外籍院士,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瑞金医院终身教授,凯特林奖、求是基金“杰出科学家奖”、2010年国家最高科技奖获得者。
“改邪归正”,诱导分化白血病细胞
1986年,一个5岁的小女孩小静,被紧急送入王振义的夫人谢竞雄的病房。小静身患晚期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病情恶化迅速,连日高烧不退、流血不止。
王振义得知后,不顾众人反对,大胆采用了尚未应用于临床的疗法——全反式维甲酸诱导分化法,用以治疗小静的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后称“上海方案”。7天后,小静的症状明显好转,一个月后达到完全缓解。25年过去了,健康的小静即将跨入婚礼的殿堂。
上世纪80年代,国际上已发现13顺维甲酸对个别APL病人有效,而国内偏偏只能生产全反式维甲酸。正是这个机缘,让王振义发现了全反式维甲酸治疗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的奇效。
科研之路注定清贫、波折。
1952年,王振义投入血液病研究中,这是一个“冷衙门”,病少、难治、不挣钱。每次开会,研究组的同志都垂头丧气地回来。
1959年,“大跃进”的浮夸之风也影响了医院。他和团队提出“3年攻克白血病”,然而短短半年内,几十个白血病病人相继离世。
上世纪90年代初,临床上近50%APL患者病情稳定了一段时间后又复发,并产生了对维甲酸的抗药性。
陈赛娟得知哈尔滨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张亭栋教授将砒霜制成砷剂,通过静脉注射,使肿瘤特别是APL获得明显疗效。在陈竺、陈赛娟的力促下,王张团队联合攻关,将砒霜、全反式维甲酸组合用药,临床证明APL患者5年存活率高达90%。
“白血病有20多种,我所治愈的不过是其中1种。”王振义再三强调。
善思好学,他在人生中自找苦吃
朋友劝说,人生就是享受,何必找苦吃?保姆笑言,您都一把年纪了,何苦去医院“扒分”(上海话,意为挣钱)?
王振义却认为,快乐的标准不一样,工作也是休息。
虽然热衷临床研究,但王振义坚持在“每一个新岗位上学习”。
1963年,他被调至医学法语班做教师,精通法语的他重拾法语课本学习。上世纪80年代出国访问,连法国人也惊讶,30年未访的王振义口语依旧流畅。
1982年,他从临床医生调任基础医学部,复习起基础的医学课本。“好多不知道的操作方法,就是那个时候学习的。”他说。
1984年,担任上海第二医科大学校长的王振义,枕头下总是藏有英文小本。第二天接待外宾,预备中午吃海参,他会刻意查找海参的英文单词。人们惊奇地发现,60岁开始学英语的王校长,随行居然不用翻译。
如今他退居二线,但每周四的“开卷考试”却是雷打不动。临床医生提出遇见的疑难杂症,他用两到三天的时间查找中外文献,亲自做PPT(演示文稿),带领学生一起探讨交流,教学相长。
“退下来后可做什么,我思考过这个问题。一方面不插手年轻人的工作,另一方面督促自己多看书,寻找新的理论方式,于是便有了‘开卷考试’。开卷有益,可以预防老年痴呆。”王振义幽默地说。
“我感动了谁?”挑战中国式评奖标准
“我感动了谁?”听闻自己刚刚获选“感动上海”十大人物,王振义自我揶揄道:“白血病病人本来就少,唯一值得感动的地方就是我年纪大了。”
他似乎忘了,自己身后有小静的感动,也有病愈后赠袜男生等人的感动。
记忆穿梭回二十多年前。1989年,王振义被授予卫生部科技进步奖三等奖,得奖后王振义继续奋战在岗位上。
1994年,王振义在美国荣获肿瘤界最高奖——凯特林奖,一时名声大噪。
“这是因为中外的评奖标准不同。”王振义说。
1994年,王振义和团队将研究论文投稿国内某家知名学术杂志,却被批为“乌合之众”。对方的答复是研究单位都是基层医院,没有知名医院,不予发表。他哭笑不得。
“科技界评奖应该将真理放在第一位,不能只看论文发表在最高杂志上,在群众中有影响,而忽略了研究的创新性。关键是新的治疗概念,而不是病人的多寡。”王振义强调。
获奖归来,秘书打趣说:“王老,这回您发财了。”《科学时报》记者了解到,王振义从未主动申报过任何荣誉,一如从前,此番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获得的500万元奖金中,450万交给单位,50万分给课题、项目参与者。
正如他信仰的人生本质:“胸膺填壮志,荣华视流水。”在自家不甚宽敞的两室一厅内,王振义时常抬头看“清贫的牡丹”图以自洁,低头看自己的脚只因“知足者常乐”。
《科学时报》 (2011-10-12 A1 要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