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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一天,大师从这里走向世界 |
——清华物理基科班20年、学堂班10年庆典活动侧记 |
■本报记者 温才妃
雨后的清华大学科学馆,掩映在露珠滴答的绿树下。这样一幢红砖小楼与周围的建筑无异,但是,它却是清华物理系、理学院数学系的发祥地,清华高等研究院设在这里。
在清华物理系首位系主任叶企孙主持工作的1934年至1937年间,多位来自丹麦、英国、法国、美国的世界顶级的物理学家到此访问讲学。
“每当我们走到科学馆,总要习惯性地徘徊几步,从内心发出期盼,总有一天必将有大师级的物理学家、数学家从这里走向世界。”清华物理系教授熊家炯的心声也代表了很多人的想法。
7月14日,清华大学物理系迎来了基础科学班(以下简称“基科班”)20年、学堂物理班(以下简称“学堂班”)10年生日。一场有关于拔尖人才培养的大讨论在科学馆不远处的大礼堂进行。
seminar中学会渗透式学习
“1997年物理系学生分数低于全校平均分,大多数学生不是第一志愿录取,生源状况亟待转变。”时任清华理学院常务副院长熊家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当年底,他与时任清华物理系分管教学的副系主任尚仁成、数学系常务副系主任白峰杉、高等研究中心办公室主任徐湛,向清华递交了一份报告《关于招收因材施教班的建议要点》,以探索拔尖人才培养的新模式。
学校很快就批复了这份报告。经过讨论,最终定名为“基础科学班”,致力于培养物理学、数学等基础学科拔尖人才,为数理基础要求较高的其他学科培养新型人才,并决定于1998年开始招生。
同时打好物理、数学基础是基科班的“标配”。据中国科学院院士、清华数理大类首席教授、清华学堂物理班首席教授朱邦芬介绍,课程设置中包括9门物理主干课、9门数学主干课,数理课程的学分超过了课程总学分要求的1/2。
基科班的另一大特色是从3年级开展本科生的科研训练。从第5、6、7学期开设三个学期的必修课《专题研究课》(seminar)。学生们根据自身的志趣自由选择研究方向,在校内外选择相应的导师,在导师的指导下自主学习、研究问题。
“我是第一个把数码相机放在分光器前的学生,还写了小程序分析数码照片的结果,朱鹤年老师一直鼓励我这么做实验。”如今,2007届基科班毕业生何恺明已是国际图像识别、模式识别方面的领先科学家,回想起当年的实验,他觉得“重要的并不是我做了什么事情,而是学习怎么做事情”。
朱邦芬表示,seminar鼓励学生在研究中学会渗透式学习,“遇到不懂之处就查文献、看资料、问人,弄懂后再往前推进”。
在他看来,这样做的好处在于,研究中不可能通过上课或系统地读书来获取必需的知识,人的一生都是在用这种方式学习。学生还可以从中体会发现未知的快感;运气好的话,还能找到自己感兴趣的领域。
“扎堆”研讨让头脑保持新鲜感
“中国培养一流科学家不太成功。第一,是不是有这个现象?为什么有这个现象?第二,有没有可以改正的地方?第三,这个(问题)到底重不重要?值不值得研究?”在庆典活动上,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中国科学院院士、清华物理系泰斗杨振宁连发三问。
清华大学物理系副系主任阮东表示,2004年秋季学期,82岁高龄的杨振宁为4个班新生讲了一学期的《普通物理》,每周上两次课、一次答疑,亲自出期中、期末试卷并到考场巡视,对学生产生了深远影响。
2009年正是社会上热议“钱学森之问”之时,时任教育部副部长、清华原党委书记陈希来清华调研如何更好地培养杰出基础研究人才,专门拜访了杨振宁。而后,清华成立学堂班,致力培养国际一流水平的物理学家。
朱邦芬表示,学堂班与基科班是继承的关系,首先它继承了基科班加强数理基础、seminar的做法,在此基础上更加重视学生在物理基础研究方面的志趣和能力,培养物理领域的人才。第二个特点是更加强调学生学习和研究的主动性,营造优良环境让一大批有潜质的学生冒出来,注重学生好奇心、想象力、批判性思维的培养。
在普林斯顿大学理论科学中心做博士后的廉骉曾见证了这一继承。2009年他入选学堂班,成为学堂班的首届学生。
在他看来,基科班的成功离不开seminar,而学堂班成立了叶企孙学术沙龙,让学生自发选择浅显易懂而又理论深刻的文章,互相讨论。“‘扎堆’研讨非常有效,同学们非常团结,我们这届至今仍坚持研究物理的同学在前后几届是最多的。而我在沙龙中获得的最重要的感受是,在专业研究之外切磋各种有意思的知识,让头脑时刻保持新鲜感。”
“‘学习知识不是越多越好、越深越好,而是应该与自己驾驭知识的能力相匹配。’朱老师经常用黄昆先生的话启示我们,至今受用。学习中我保持四两拨千斤的心态,而不是盲目地追求知识量,后来也证明了对科研有所帮助。”廉骉说。
老师应“放养”而不是“圈养”
基科班2003届毕业生、斯坦福大学副教授祁晓亮如今是国际上崭露头角的凝聚态物理学家。他还记得本科期间的一次主题团日,他们班没有像其他班级一样朗诵发言稿,而是改为一场话剧。
4位同学上台表演对20年后的畅想,他们分别饰演物理学家、登上火星的宇航员、企业家、市长。还未到20年,想成为物理学家、企业家的同学已梦想成真,想去火星的同学到了很远的地方,饰演市长的同学尚在努力。
“老师们没有给我们下死板的规定。”据他回忆,班委常要和老师探讨想要的课程,下一年课程也是临上课前才做最后的确定。“基科班给了我们很多未来的选择与不确定性。我们被内心的自由引领,总是特别主动,做什么都别出心裁。”
中国科学院院士、清华大学原校长、高等研究院院长顾秉林表示,在多样化的人才培养体系中,关键在于兴趣驱动。考试选拔人才的模式,扼杀了青少年的兴趣,重新唤起他们的兴趣至关重要。
朱邦芬认为,急功近利的氛围对培养基础科学一流人才不利,应创造一个局部的好环境让他们容易冒出来,对于顶尖学生要增强使命感,发挥主动性,老师应“放养”而不是“圈养”。
正如当年叶企孙立下的“只授学生以基本知识,理论与实验并重,重质不重量”的理念,中国科学院院士、清华大学副校长薛其坤也表示,“越是基础,应用越广泛”。清华重视基础学科人才培养,注重“价值塑造、能力培养、知识传授”,更要做好通识教育与专业教育的融合。
事实上,何恺明、祁晓亮等人的成功不是偶然现象。
据统计,单是一个基科9字班,55名毕业生中就有17人在一流学校、研究院担任教职。
以本科身份打败清华经管、北大光华学院的研究生,成为摩根斯坦利2003年在亚洲地区唯一录用的赵福;以中篇小说《折叠北京》,一举摘得科幻界最高奖项——雨果奖的郝景芳;杨振宁指导的唯一直博生、清华数理学部首位“80后”杰青翟荟……在人才扎堆效应下,这一数字还在增加。
《中国科学报》 (2018-07-24 第6版 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