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武器》,[美]道格拉斯·埃姆伦著,[美]戴维·图斯插图,胡正飞译,湛庐文化/浙江人民出版社2018年1月出版
■本报记者 张文静
动物的世界伴随着永恒的争斗,那么,它们的武器是什么?从蜥蜴的伪装术到蛇的毒牙,从象牙到鹿角,这些武器因何又如何进化成今天的样子?而我们人类呢?作为动物的一种,我们手中武器的迭代与那些兽类与昆虫的武器进化有着哪些共通之处?它们又反映出怎样的丛林法则?
《动物武器》一书向我们生动地展示了动物武器进化中那些精彩绝伦的故事。在书中,作者不仅介绍了动物武器的由来,也引导读者思考这些武器将把世界和人类的未来带往何处。
研究蜣螂的科学家
读罢《动物武器》一书,北京大学
学院教授谢灿在推荐语中感叹道:“我不知道有多少小男孩儿是这样长大的,一边拿着一根树枝张牙舞爪地挥舞着,一边做着盖世英雄的梦。”
本书的作者、美国蒙大拿大学生物学教授道格拉斯·埃姆伦就曾经是这样一个少年。
“自打记事起,我就对大型武器痴迷不已。”埃姆伦在书的前言中写道,儿时每次去自然历史博物馆现场教学,最吸引自己的不是鸟类或斑马,而是那些长着弯曲长牙的乳齿象,或是头上顶着一米半长大角的三角龙。“我常常目不转睛、暗自思忖,它们身上长出来的这些武器为什么这么大?”
对动物武器的迷恋引导埃姆伦走上了以后的学术研究道路,但他的研究方向却不是超大型的动物,而是最不起眼的甲虫。因为他逐渐意识到,动物武器的“大”其实与绝对尺寸没什么关系,而是在于其与全身尺寸的比例关系。一些体型微小的动物身上,竟然长出了与身体比例极不相称的“巨大”武器构造,这让埃姆伦感到万分惊奇。于是,他开始寻找那些拥有最为疯狂和怪异武器的微小动物,去了解它们生活的秘境,并最终将视角聚焦在蜣螂,也就是人们所熟知的“屎壳郎”身上。
本书译者胡正飞将埃姆伦描述为“一名充满激情的科学家”。“他花了20年时间,在非洲、大洋洲以及中南美洲等地,四处追寻甲虫。埃姆伦最喜欢的是‘嗡蜣螂’,因为其种类繁多、数量巨大、易于观察、个体差异非常显著,还能拿来饲养、做实验。为什么有的甲虫不长角,有的长角?为什么角的大小、样式还千变万化?这些事情都是他做梦都想搞清楚的。就这样,从蜣螂入手,他对动物武器的研究一直持续到了现在。”胡正飞介绍说,埃姆伦也因其卓越的研究成果得奖无数,“例如美国白宫颁发的青年科学家总统奖。他关于动物武器的研究成果经常出现在美、英等国的媒体上。BBC就请他讲述纪录片Natures Wildest Weapons: Horns, Tusks and Antlers”。
以自己多年的研究为基础,又将同行的研究成果整合在一起,埃姆伦最终写成了《动物武器》一书。在书中,埃姆伦回答了关于动物与人类武器的诸多疑问,比如明明是同一类物种,为什么有些配备有武器,有些却手无寸铁?动物武器进化的根本动力是什么?他用犰狳的甲类比冷兵器时代的盔甲,再与现代的防弹衣相比较,他从兽类的尖牙利齿写到梭镖,再写到战列舰上的巨炮。书中还呈现了70多幅手绘插图。
“在他的笔下,动物武器的发展史犹如抽丝剥茧,将出现终极武器的三个基本要素干净利落地展现在读者面前。书中引经据典,‘杰拉尔德·威尔金森研究突眼蝇二十年’‘托马斯·海登追踪黇鹿十五年’“约翰·克里斯蒂观察招潮蟹35年’,无一不透着底蕴十足的学者风范。”胡正飞评价说。
讲故事的高手
埃姆伦是一名会讲故事的科学家。“打开这本书,从任何一章读起,迎面而来的都是一篇要么妙趣横生,要么悬念连连的故事,让你不由得看下去。这些故事都是作者的亲身经历。”胡正飞说。
谢灿也有同样的感受。“埃姆伦个人的经历贯穿在整本书的写作中,这让书中的故事更具画面感。此外,他还特别喜欢在讲故事的过程中不断引申,把自己的观点融入故事中去,这种偏人文写作的一些方法,可能也让整本书读起来更加流畅。”谢灿说,“其实这本书包含的内容非常庞杂,但作者始终用自己的系统和逻辑,让内容紧紧围绕每一个主题。”
在这种写法下,书中各种动物的故事轮番登场,比如那些雄为雌狂的突眼蝇、大张旗鼓的招潮蟹、偷天换日的乌贼、女尊男卑的水雉等。作者对自己经历的描述,常常也让人有身临其境之感。
让胡正飞印象深刻的是作者描写自己三次在野外睡梦中被惊醒的故事。“在洛基山公园,两只发情的公麋鹿打架,使得他只能战战兢兢地躲在一旁。这次观战,使埃姆伦看清了公鹿固然威猛,其武器的生长却是以生命为代价;在巴罗克罗拉岛上,一声巨响,他被甩在了地上,还以为是美国再次入侵巴拿马。就在这里,埃姆伦目睹了世界上最后一艘战列舰的暮归之旅,感悟出任何终极武器都有盛极而衰、无以为继的那一天;而在哥斯达黎加的海滩上,他正在休假,却被突如其来的潮汐将帐篷泡在了水里。海滩上的招潮蟹与他为伴,也使得他找到了武器威慑作用的最佳样板。三次惊醒,每一次都有不一样的故事,不一样的顿悟。”胡正飞说。
“动物是我们的镜子”
在整合这些动物的故事时,埃姆伦发现还有一个物种需要关注,那就是人类。“我越是努力地去寻找多姿多彩的动物武器背后的共同特征,就越能发现人类的武器其实也有异曲同工之妙。最终,我将此书衍生到了各个领域内的终极武器。通过在浩瀚的军事历史卷宗中跋涉,我一点点挖掘出了人类那些最值得称道的武器是如何随着环境和条件而不断升级、进化的。历经求索,我把动物武器和人类武器融合在一起,终于成就了这本小册子。”埃姆伦写道。
“埃姆伦是一名有人文情怀的科学家。”胡正飞说,“作者不断反问,‘我们美国已经是海岸上最大的招潮蟹了,武器独步天下、威震四方。那么,我们比以前更安全了吗?’作者也直抒胸臆,‘如果还有下一次的军备竞赛,人类必将自取灭亡!’”
在书的一开篇,埃姆伦就列上了爱因斯坦在二战结束后不久对人类武器的威力发出的警告:“我不知道第三次世界大战会用什么武器,但是第四次人类使用的一定是木棍和石头。”“开头的这句话定下了整本书的基调,作者以生物学家的身份再次警告人类,如果放任自己对争斗的执念,整个人类文明就将在战争中毁灭。”谢灿说道。“动物是我们的镜子。”胡正飞说。
“所以,《动物武器》更像是一本科学人文著作。”谢灿说,“作者在书中当然也提到了很多科学事实,包括他研究的甲虫,也包括同行的诸多动物研究,但同时他也‘夹带私货’,从动物的争斗和武器演化的视角去看待人类的问题,融入了自己对社会、战争、文明等问题的思考和见解。而对于这些问题,每个人都会产生自己的观点,作者的观点只是其中一种而已,你可以同意,也可以有不同的看法。这就要求读者能够带着批判性的思维去看这本书,区分书中所讲的科学事实与作者的个人观点。”
《中国科学报》 (2018-03-02 第6版 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