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之下,恐怕没有多少比“故乡”“乡愁”更易引起共鸣的话题了。“故乡”之乡愁,已成为弥漫许多人心头的一股浓浓情绪,挥之不去,“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故乡,作为“乡愁”的载体,寄寓了多个层面的丰富内涵,积淀而成一个人类文化史上最具象征意义的符号。
每个人都有一个地理意义上的“故乡”。也就是那个“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她是一个客观实在,存在于某一个地理坐标中,无论空间大小、东西南北,总有一个“点”在那里,与生俱来,不论其形态如何变化。
每个人还有一个心理意义上的那个“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留存了许许多多终身难忘的个体记忆,以及群体共享的“集体记忆”,这些记忆共同构建而成心理意义上的“故乡”。
一个族群,更有文化意义上的“故乡”。世界上每种文化都有其最初的发祥之地,来自同一文化“故乡”的族群,浸淫合同,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形成迥异于其他文化族群的文化精神、思想和观念。这些共有的文化精神、思想和观念,即是其文化意义上的“故乡”。
可见,“故乡”的内涵,由“地理”而“心理”,再至“文化”,层层扩展、提升,具象而抽象,含义逐渐丰厚蕴藉起来。另外,这三层意义上的“故乡”,往往又会叠加一处,难分彼此,只不过有时此消彼长罢了。
但是,无论是哪一种意义下的“故乡”,无论中外,任尔是个体“小我”,还是集体“大我”,不管身在何处、岁在何时,永远都有一个“故乡”在那里,永远都会有一种“乡愁”紧紧相随。
在“乡愁”的牵引下,“故乡”的游子年复一年,一次又一次,踏上归乡的路途。这种“归乡”,既可以是现实情境下的归乡,如每年的春节,数以亿计的人们不远千里、不辞辛苦地回到家乡;也可以是心理情境下的归乡,似陆游的“笠泽鱼肥梦故乡”(《送范西叔赴召》);黄庭坚的“西风吹梦到故乡”(《再和答张仲谋陈纯益兄弟》);杜甫的“托身白云还故乡”(《大麦行》)。诗人虽不能身归故里,却已不止一次地在魂牵梦绕中回到故乡。
故乡,不仅积淀了丰富的内涵,而且蕴藉了充沛的情感。乡愁,已是一个化不开、解不掉的情结,这种浓烈的乡愁把故乡变成巨大的情感磁场,构成强大的凝聚力和向心力,使得众心所向,归去来兮。
故乡,从人的出生、成长、发展的一生来看,是人降临于世的最初地点,自然也是人生坐标的原点。无论后来的人生轨迹如何延伸拓展,永远不可能忘记和脱离生命的原点。
故乡,既不“可忘”,还需“回归”。每个人都需要再次回到自己的故乡,回到生命的原点。这种回归,不是倒退,而是找回故乡、故土、故人的温暖的感觉,慰藉自己漂泊、浮躁、疲惫的心灵,回视自己起步时的状态,反思自己心路历程的初衷,从而唤醒被岁月尘封已久的青春感觉,汲取新活的力量,重新出发,获得更生。
故乡,不仅是一个人生命的原点,也是人类的文化原点。恰如人的生命过程一样,人类文化也有着起源、发展、繁荣、传播的过程。文明起源发祥的故园,即是人类文化的精神原乡,也是人类的文化原点。
从古希腊雅典,走出了西方文明;从黄河长江,走出了华夏文明;从恒河流域,走出了印度文明……这些城邦江河,便成了人类的文化原点。几千年来,人类文明由原点而起,源远流长,浩浩荡荡。
于是,“回归”人类的精神故乡,“回归”人类的文化原点,重新认识人类文化自身,寻找新的出发点,就成了当下热切关注的话题。自然,这种“回归”不是退缩,不是逃离现实,这种“回归”是返本求源、“反本开新”,旨在发展创新,其最终目的是要使人类生活得更加和谐美好。
昨日之“离开”故乡,是为了今日的“回归”;今日之“回归”故乡,是为了明日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