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曹雪涛是世界著名免疫学家,中国医学科学院院长和中国免疫学会理事长。而1991年时,他还是刚刚博士毕业的青年教师,一笔3万元的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青年基金资助,让他走上了科研正轨。
“那是我科研生涯起步的第一个基金项目。”曹雪涛说,“在上世纪90年代初,国内学术界能够得到科研资金支持的渠道很少,大家都很重视科学基金申请,竞争也比较激烈。当时青年基金申请者初评通过之后要参加基金委安排的答辩,记得当时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也没有像样的办公场所,我们的答辩会安排在中国农大的一个会议室。我从上海坐了一夜火车硬座,早晨到北京直接参加会议,晚上住16块钱一宿的4人间。”
“专家一提问,我当时就懵了。专家问:‘你这个课题国际上有哪些实验室在做?这个领域做的最好的是谁?’当时我真不十分清楚,也没有自信给予肯定回答。”曹雪涛笑称,之后他才对申报科研项目和国际视野有了“sense”。
曹雪涛说,当年在国内奋斗的青年学者多数与他有相似的经历,“资金得来不易。拿到青年基金,学校开始重视,于是我一步一步建立自己的实验室,科研就起了步。所以我很感激科学基金雪中送炭。”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1986年设立,是中国科学家评价极高的基础科学资助者。通过研究项目、人才项目和环境条件项目三大系列,资助了很多优秀学者和学科带头人。
曹雪涛就是科学基金的“大赢家”,20次项目中标。其中包括人才类的青年科学基金、优秀中青年人才基金和国家杰出科学青年基金,以及他作为牵头人的创新群体基金;有研究类的面上项目、重点项目和重大项目;也有环境条件类的国际合作研究环境条件支撑项目。
1991年起步后,曹雪涛在国内艰苦探索,逐渐找到了自己的科研方向。1994年,他在研究肿瘤疫苗时,发现小鼠免疫部位有一种不认识的细胞。当时国内科技期刊很少,他去北京的图书馆查阅,发现国外有人在研究这种长了伪足的树突状细胞。此后20年,曹雪涛集中研究这一免疫识别与免疫治疗主题,以及相关的天然免疫应答机制。(顺便一提:2011年的诺贝尔生理学奖授予该领域的三位开创者。)
提到对于青年学者的支持,他感慨说,杰出青年基金是科技界公认的对于国内科技人才成长最有提升和导向作用的人才基金,为我国稳定了一批也催生了一批青年科学家。谈及现在该基金多资助靠近45岁学者的情况,他建议应该资助那些30多岁,尚未功成名就的人。“就像当年我获得杰青基金时是34岁。对青年的支持应该提前。基金委已经开始前瞻性布局此计划,现在出台了一个优青计划。”
而2001年获得创新团队基金,对曹雪涛来说,是一次特别重要的资助。“我上世纪90年代末曾经遇到一段很大的困难,因为事业的发展需要扩大实验室, 但从学校得不到资金。我就与企业合作来建实验室。在取得成绩(获得两个国家新药证书)的同时也因为理念的差别而分手,因为纷争而陷入人生低谷,”曹雪涛说,“我印象很深的是,当时的基金委副主任朱道本,带着中科院化学所王所长到现场考核我的创新团队,听完我的汇报,朱主任明确表示要坚持下去开展创新性科学研究。从那一刻起我就下定决心,与我的团队和助手们一起,沉下心来开展基础性免疫学研究。这也符合基金资助的思路。在我最需要支持的时候, 基金委给了这个我得到的资助额度最大的基金,确确实实对于我事业的发展起了很大的推动作用。”
曹雪涛说,创新团队基金连续资助了我三届,整整9年。“这在当时医学界是唯一的一个。特别是第三期延续资助竞争激烈。科学基金的评估,基本是看你的体系、队伍和方向,能不能推进科学前沿。”
“我那些学生和助手,现在都有青年基金和面上项目的支持。”曹雪涛说,“不仅仅我团队的大方向,团队的分方向也得到基金委稳定支持。这也是点的突破和立体化资助的结合。基金委的资助体系是科学和完善的,对一个科学团队的发展特别有利。”
这些基金支持让曹雪涛团队能立足国内、潜心研究,在免疫学科学问题上做出了国际学界瞩目的成绩。“我们让成熟的树状细胞重新回到免疫微环境。发现原来预测要死的细胞,又活了。而且功能发生了改变,从激活免疫功能变成了抑制免疫功能,结果我们发现了一群新的调节性树突状细胞。这是我们也是国内学者的第一篇《自然·免疫学》论文。”
如今,曹雪涛的实验室已在《科学》《细胞》《癌细胞》《自然·免疫学》等杂志上发表多篇文章。曹雪涛他们始终关注免疫学基本问题——为什么免疫系统能够识别外来病原,为什么免疫系统能够自我调控不伤害自身组织。
科学基金以原创性为导向去评估项目,曹雪涛认为,对科学家是一个极好导向。“为了拿到科学基金项目,科学家必须方向明确,高起点设计课题,必须要有国际比较,使自己的研究有别于别人,体现创新性。”曹雪涛说,“后面你再申请,专家还会问:‘你和前面有什么不一样?你和国际上比较又是怎样,你的创新意义怎么样?’我在答辩时候经常说,我力争知道下一个学科生长点;我争取攀登下一个科研制高点。”
曹雪涛认为,我们国家尚缺乏具有独创性学术思想和原创性技术体系的一流科学家。原创性基础研究在我国尚属薄弱环节。曹雪涛认为,资助基础研究“得有点风险意识。对于一些冒尖的、不成熟的学术思想要支持。科研探索要宽容失败,一旦这些原始创新萌芽成功了,就能带动一个领域甚至引领一个学界。重要的一点是持续性的稳定资助对于科学家探索未知领域特别重要,现在很多资金是‘今天给鸡撒把米,明天就要鸡下蛋。结果下出来的都是软皮蛋’”。
“我希望国家层面能形成科学基金资助文化,在全国范围内烘托出科学文化氛围。”曹雪涛说,“今后能够加大国际交流的资助力度,同时多点、多元化地资助,鼓励中国科学家多参与国际科学前沿的竞争。”(原标题:《曹雪涛:资助基础研究得有点风险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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