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智宏(左二)为《燕园草木》揭开“面纱”李芸/摄
□本报记者 李芸
“春天等着花一朵一朵一棵一棵地开、叶子一点一点地舒展,湖边的山桃烂漫笑东风,水杉的小叶子在夕阳的光线里仿若琉璃;夏天坐在老生科楼前七叶树的树影里就远离了所有尘嚣,风过是静,花落亦是静;秋天看着47楼东边的白蜡慢慢变黄,干燥的翅果如同簪子末梢的银坠,跑到图书馆抢北边对窗的位置,只为一抬头就是一教楼前满树金黄的银杏,灿烂得让周围的一切都霎时间黯然;冬天就是苍松翠柏,临湖轩的早园竹响着萧瑟的声音。”
听了北京大学城市与环境学院学生闫昱晶在《燕园草木》首发式上的发言,真是心生羡慕,为她能有那段长长的时光去体会燕园里季节的更迭与生命的轮替。
近日,北京大学原校长许智宏和
院副院长顾红雅共同主编出版了《燕园草木》一书,或许能弥补我们的遗憾——这本全面介绍燕园草木花卉的图书,将185种校内常见及特色植物最美好的一瞬呈现于读者面前。
编这样一本书是许智宏很久以来的心愿,也是他卸任北京大学校长后做的第一件事。
“我是学植物学的,每当出访海外的大学时,常会被邀请去参观他们的植物园。世界上许多著名大学都有自己的植物园,如牛津、剑桥等,不少大学也出版其校园植物志、植物图谱,但这在中国还很罕见。北大虽然没有专门的植物园,但我想燕园就是一座植物园,而且燕园是独一而不能复制的。”许智宏说。
北京大学校址所在地——燕园,历史悠久,从明朝米万钟的勺园算起,至今已经有四百多年的历史,校内有古树500多株,其中最古老的早在康乾盛世的和珅府邸内就已经开枝散叶了。加上校园绿化和教育的需要,过去几十年中,又引进了不少种植物。据资料所载,燕园内约有90多科300多种植物,是北京生物多样性最为丰富的园林之一。
也正因为如此,许智宏的这一想法得到了北大人热烈的响应,包括很多非生物院系的老师和同学提供照片、收集资料、撰写短文。83岁的植物分类学家汪劲武,他也是许智宏在北大读书时的植物分类学老师,常常骑着他那辆老牌永久自行车在燕园转,不时给编写组打来“通风报信”的电话——哪儿的树开花了,哪儿的果熟了……
植物在北大不仅有重要的自然和历史意义,对北大人的生活也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每年6月荇菜开花对学生们来说,是他们期末考试来临的信号;宿舍楼前核桃树上结出的青色核桃见证校园里同样青涩的爱情;许智宏最无法忘怀的是南门内道旁的两排槐树,因为“毕业后,每次回校,基本上都是从南门进的,一见这两排槐树,就觉得像回家了”……
为了让《燕园草木》更体现这种文化感,在图书编排时,该书一改植物志编写的体例,“书中的物种基本按照其在校园中的开花时间排的序,而不是按拉丁名或英文名排序。同时我们在选照片时,更多地从美的角度来选,而不是一定要选择清晰呈现植物的根、茎、叶、花的照片”。顾红雅说,“部分植物还附有隽永的散文短文,或者节选自季羡林、宗璞等名家,或者出自其他北大师生饱蘸深情之笔触”。
许智宏说:“我们希望《燕园草木》能呈现一座几百年园林的丰富自然生态和深厚人文积淀。”
《燕园草木》,许智宏、顾红雅主编,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年7月出版
不可复制的燕园
《科学时报》:燕园不仅是一座植物园,听说生物多样性也极好,鸟类有150种以上,刺猬等时常出没。北大以兼容并包著称,您能说说生物多样性与文化、观念多样性的关联吗?
许智宏:就全球来看,凡生物多样性丰富的地方往往也是文化多样性丰富的地方。你看中国的云南,有那么多少数民族,各有自己的文化,云南也是世界上生物多样性最丰富的地区之一。每一种民族的先民在特有的生存环境中往往孕育出特有的文化,包括食品、传统等等。
全球人口的增加、工业文明的发展带来了对生物多样性的明显破坏,比如欧洲、北美加起来现有的高等植物种类还不及我国多,生物多样性是人类赖以生存的基础。我们应该牢记,人只是生物的一员,是不能脱离自然环境而存在的。
《科学时报》:您称燕园“独一而不可复制”,您最欣赏的燕园特色在哪?
许智宏:应该是燕园的那种“野味”,燕园有400年历史,现存的植物并不完全是靠规划做出来的,很多花花草草都是自生自灭,燕园未名湖的北部不少地方几乎还是半原生态状态。现在不少单位做绿化,喜欢铺上一大片人工草坪,好看却很费水,也不好打理。我们校园虽也有这样的草坪,但多数地方特别是山坡上还是让原来的植物代复一代、年复一年顽强生长下来,它们适应本地的环境,其实也很美。
如春天里校园里极多见的二月兰,一到开花时节,成片紫色的小花,充满了生机与活力,难怪季老要专门为“二月兰”撰文,“我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我注意到小山上的二月兰……遇到大年,则山前山后开成大片。二月兰仿佛发了狂。我们常讲什么什么花‘怒放’,这个‘怒’字下得真是无比地奇妙。二月兰一‘怒’,仿佛从土地深处吸来了一股原始力量,一定要把花开遍大千世界,紫气直冲云霄,连宇宙都仿佛变成紫色的了”。一种野草在季老笔下写得如此传神,正是燕园的草木。
《科学时报》:我想很少有人不爱花花草草的,但实际上我们接受到的这方面知识特别有限,您如何看待这个问题?在您看来,认识植物与教育有何关系?
许智宏:长期以来我们就是技术立国,倡导“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忽视对自然兴趣的培养。我在英国留学时有一段时间住在英国人家里,发现房东老太太自己园子里很多植物她不仅叫得上名,连拉丁名、属什么科都知道,我想这反映了一个民族的素质。了解我们周围常见的植物、动物,是一个公民必须知道的常识。我们的教育要更多地改进,使我们学生有机会接触大自然、了解大自然、培养对大自然的兴趣。
一段时间里,不少年轻人一有时间就在开心网上种菜种花,却不知道自然界里真正的西红柿、茄子是什么样的,有时间为什么不在家里种一盆花,甚至一盆蔬菜呢?
要知道,人类未来面临的问题,譬如粮食生产、食品安全、健康、环境等,都与植物有关。在和大自然的接触过程中会潜移默化地形成对大自然的兴趣和敬畏,这样人类才会少做一些蠢事,少做一些违背大自然规律的事。
《科学时报》 (2011-09-20 B1 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