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正值开学季，郑州电子信息职业技术学院（西校区）内，前来报到的新生三五成群，兴致勃勃地参观还很陌生的新校园。然而，在该校区行政楼台阶上，林宇等7名今年已经毕业的学生却在等待学校给个说法：毕业证啥时候能下来？
这7名学生是该校西校区2017届的毕业生，已毕业两个多月，但至今仍未拿到毕业证。和林宇他们有着一样处境的，一共有355名毕业生。在求职、升本之路受到严重阻碍后，他们返校讨要毕业证，被西校区告知“毕业证被东校区扣了”，东校区却称“西校区没有报来材料”。
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经过调查发现，郑州电子信息职业技术学院的东、西两个校区为联合办学，由于合作期间纠纷不断，导致学生利益频频受损。此次355名学生拿不到毕业证，更是两校区矛盾积累后的集中爆发。
针对此事，河南省教育厅日前已成立调研组，但目前尚未拿出解决办法。
被毕业证“斩断”的就业路
“没有毕业证，找工作连名都报不了。每次都是卡在毕业证这里，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该校2014级城市轨道交通车辆专业毕业生林宇无奈地说，因为没有毕业证，他先后与心仪的4次工作机会失之交臂。
城市轨道交通运营管理专业的张楠也同样焦虑，颜值较高的她一直向往当一名动车乘务员。今年6月，郑州东站发布乘务员招聘信息，由于没有毕业证，张楠也是连报名的机会都没有。
据统计，和林宇、张楠面临同样困境的应届毕业生，一共有355名。这些学生有的想考专升本提高自己的学历，有的迫切要找一份稳定的工作，但都因毕业证迟迟发不下来而面临困境。
学生们向西校区老师询问后得知，毕业证都在东校区，但学生们多次到东校区询问无果，之后他们也曾到河南教育厅反映问题。
过去两个月里，他们轮流到学校“值岗”，等待事情的进展。张楠告诉记者，他们班有一名郑姓同学因急用毕业证，其家人到东校区交了6000元后，拿走了毕业证。“东校区一位张老师向这名女生解释，西校区拖欠了东校区一笔费用，她拿的钱只是替西校区垫付，事后会退回。” 张楠说，这件事在毕业生中间引起轩然大波，目前他们已和这名同学失去联系。
“我们学业期满，完成了所有课程，在校期间没有违反学校规定，本应该拿到毕业证。学校却扣着不发，我们只能起诉了。”林宇和另一名同学找了律师，已经向法院提起诉讼，目前在等待开庭。
为何不发证，两校区各执一词
“不是我们不发，而是被东校区扣了。”郑州电子信息职业技术学院西校区分管招生就业的副院长刘艳萍说。
“东校区总是拿档案说事儿，先说档案袋和东校区的不一致，我们就立马赶做了一批档案袋。后来连标点符号都要挑错，档案送一次被退回来一次，摆明了就是卡住毕业证不放。”刘艳萍向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出示了一份《毕业生资格审查情况汇总表》，该文件记录了学生的历年学习成绩、实习报告、3年交费情况等9项内容。
“所有文件西校区都已提供，唯一缺的就业协议书，这也是因为东校区扣着毕业证，影响了学生与用人单位签订就业协议。”刘艳萍说。
刘艳萍称，她每天要不断安抚焦急等待的学生和家长，还要与东校区进行各种周旋，“一个暑假，电话每天都被打爆。”
对于不发毕业证的原因，郑州电子信息职业技术学院东校区招生办副主任张书建则表示，“西校区不配合校本部的工作，没有将学生的毕业资格审查相关材料交齐，我们这边无法审定学生是否能毕业，所以就无法打印毕业证。”
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了解到，往年，该校学生都能顺利拿到毕业证。那么，今年为何卡住了呢？张书建解释说，往年西校区学生的毕业资格审查均由西校区负责，只需向东校区报数据。但因西校区在整理档案上出现了很多问题，有用人单位反映学生档案中材料不全，对学校声誉造成了不良影响。因此，从今年开始，全部交由东校区审核。
“我们今年3月就通知西校区上报材料，5月又发布了毕业生资格审查通知，但至今没收到西校区完整的材料。”张书建说。
对于学生们反映的“替西校区垫付6000元可拿毕业证”的说法，张书建称“绝不存在”。“手续全一个发一个。西校区只要把材料交齐，毕业证就会发。学生如果等不及，也可以带着自己的档案材料来，审核一通过，就会把毕业证给他们。”张书建说。
对于这样的答复，林宇和张楠感到十分失望。“我们是正规统招的学生，领毕业证还需要找自己过去3年的试卷、缴费单等一堆材料，奔波受累不说，该去找谁要呢？”林宇十分恼怒地说，“两校区闹矛盾，为何要让学生埋单？”
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从河南省教育厅获悉，针对此事，该厅专门组织发展规划处、学生处、政策法规处、信访处等部门成立了专题调研组，分别前往郑州电子信息职业技术学院东、西校区进行调研。目前调研报告已经完成，但尚不知下一步的安排。
问题根源：纠纷不断的联合办学
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了解到，郑州电子信息职业技术学院是一所普通高职院校，之所以有东、西两个校区，源于2013年开始的联合办学。
郑州电子信息职业技术学院东校区位于郑州市中牟县大学路1号；西校区则位于郑州市建设西路三十里铺陈庄，前身为郑州大河专修学院。两校合并后，产生过诸多矛盾。
郑州电子信息职业技术学院西校区负责人付全立告诉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两校当初之所以合并，是因为郑州电子信息职业技术学院计划升为本科院校，但硬件设施不达标，负责人陈卿便找他合作，“要联合升本”。
此后，由于种种原因，两校合并后升本工作并不顺利，终致搁浅。
今年6月以来，两校区之间的矛盾再次升级。东校区于6月20日在河南本地媒体刊发一则公告称：“撤销西校区建制，开除并撤销西校区负责人一切职务”；官方微信在8月5日的《一切为了学生：致原郑州电子信息职业技术学院西校区（铁道学院）全体在校生》中称：“对于8月20日后，不来校本部预交书费的学生，校本部将视为自动辍学，不予学籍学年注册，不予毕业”；8月3日，在河南媒体刊发一则转让公告，宣布将西校区转卖……
两校区纷争不断，究其矛盾的根源，是两校区没有“理顺关系”，对彼此间等级关系的认识也存在严重分歧。
“西校区又叫铁道学院，是经付全立申请，学院董事会、院委会同意，以学院名义向公安局备案，申请刻了郑州电子信息职业技术学院铁道学院的公章。”东校区招生处处长张清洁表示，西校区是该校的下属单位，和学校的系、部为同一级别。张清洁补充说，“因为西校区违规招生，去年8月18日，我们已经下公文，撤销铁道学院建制，公章作废。”
但在付全立看来，东、西两个校区是相互独立的。“学校的举办人是我和陈卿共同的名字”，付全立出示了2013年双方的《联合办学协议》，其中写明：“甲乙双方合作升本前和合作升本‘郑州信息工程学院’后，两个校区的人、财、物仍分别独立，该校区负责人全权负责校区教学、图书、仪器、聘任、规划、征地、建、外交、积累、债务等等，分别独立开展工作，并各自承担自己的政治、经济、法律责任。”
对于两校区今后的关系，张清洁表示，东校区已准备与西校区分离。张清洁拿出了一份《关于郑州电子信息职业技术学院东、西校区分立的请示》的董事会文件，附件中表明今年4月20日东、西校区的财务清算工作已经完成。
两校区博弈背后，学生利益受损
两校区之间一次次矛盾的激化，让西校区学生及学生家长在这个暑假经历了一轮轮风波和恐慌。
“学校被卖了？我们去哪儿报到啊？”开学在即，除了毕业生之外，西校区在读的学生也十分焦虑，他们担心自己也和2014级的学长一样，最终拿不到毕业证。
记者搜索发现，这已不是郑州电子信息职业技术学院第一次被曝光学生权益受损的事件。
2016年12月，《中国教育报》刊载一则名为《重新入读》的漫画，讲述了16名2011年参加郑州电子信息职业技术学院“3+2”计划的学生，本该毕业却被告知没有学籍，无法取得毕业证。学院与家长协商后，让学生重新参加单招或高考入读，2020年才能取得毕业证。
今年3月8日，河南本地媒体再曝光《入学半年没学籍，一查才发现上了个“假大专”》，称郑州电子信息职业技术学院西校区一名学生入学半年后仍没有学籍，个人档案仍在三门峡招生办，档案并没有提走。西校区管理学籍的老师给学生家长的回复是“学籍三年后再办”；东校区的回复是：“他在西校区上的，注册不上学籍还让他找西校区”。
因为这些问题，西校区学生的日常学习生活已经受到了严重影响。“我们是东校区的也好，是西校区的也好，学校既然招了我们，就该对学生负责，让我们顺利毕业。”这是张楠和林宇的心声。
(文中学生姓名均为化名)
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 潘志贤 实习生 王一帆 来源：中国青年报 （ 2017年09月08日 01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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