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12月，中国农业科学院女博士生王兴云顺利通过答辩，拿到了博士学位证，“我心里很乐呵，30岁的人了，终于可以和大家说我毕业了！”

但这份明媚的心情没有保持很久。从今年2月开始，她向60多家单位投递了简历，在多个城市的高校之间来回奔波，“把硕博期间攒的那点钱都浪费在高铁和住宿上了”。但目前，她仍未确定自己会去哪家单位就职。

“女博士找工作真的太煎熬了！”王兴云把自己的故事写出来，在科学网博客上一石激起千层浪，多位博主跟进讨论。

5月17日，科学网开通在线访谈：“女博士就业困境谁之过”，邀请嘉宾和网友共同探讨这个问题。

无处不在的玻璃天花板

王兴云在面试一家科研院所时，从初试的5个人脱颖而出，成为通过审核的2人之一。她为这份工作做了很多准备，但还是被刷掉了，理由是“根据实验安排，他们需要一个男生”。这次失败，给王兴云带来了不小打击。

2012年时，《中国妇女报》曾做过一个“女大学生就业调查”。调查显示，女大学生在就业过程中受到不公正待遇和性别歧视的情况比较普遍。相比男生，女大学生就业签约率低、就业质量低，性别限制、婚孕歧视和薪酬歧视等普遍存在。

“你要是个男生就好了”，很多女生曾从用人单位那里听到这样一句话。

王兴云对《中国科学报》记者说：“我相信每一个凭自己能力找工作的女博士都深有体会，同样的论文水平、同样的学习经历，用人单位会优先留下男生。”

讨论中，一位网友则直言，她和身边的女博士朋友们在找工作时，几乎都有单位直接挑明不要女生。甚至还有人说：“你一个女生，年龄这么大了，我们要来干嘛？”这位网友愤怒地反问：“有几个男博士被人以性别为理由拒绝过？”

比起这种赤裸裸的拒绝，另一种情况更令女博士们寒心。有些科研单位打着“不歧视”的旗号来吸引女性做博士后或助理研究员，但当这些女性科研工作者想留在这家机构谋求进一步发展时，就会发现自己还是拼不过男同事，即便他“根本没什么成果”。

在女博士就业问题上，受邀嘉宾、湖南大学教授文双春的态度则相对乐观：“学术研究可能是男女差异最不明显的行当之一，只有科研能力和学术水平是最重的求职砝码。”但他也坦承：“不过总体而言，女生要取得与男生同等的科研学术成就，付出的可能更多。”

歧视女性很合理？

在女博士为自己的权益呼号时，另一种声音也不断出现。

科学网博主、西北民族大学副教授蔡宁就撰文称：不存在“莫名其妙的歧视”。他认为女性相比男性，要多付出时间精力生育、抚养下一代；女科技工作者往往事业心弱、功利心强、积极主动性较差。

“女性不理智、不成熟、综合素质不如男性”……类似的观点也不乏拥趸。甚至有人在在线访谈中发言：“女博士不就是为了房子、车子、面子而读书吗？”“既然明知不好找工作，你们还来读博士干嘛？”

受邀嘉宾、科学出版社编辑范运年说：“足以看出，现在的女性就业歧视，几乎已经到了毫不掩饰的程度，就像百岁老人脸上的老人斑，再怎么涂脂抹粉，也是遮掩不住了。”

有人提出，二胎政策开放以后，女性花在生育上的成本大大增加，更多女性选择放弃工作，回归家庭；不少女博士中途放弃科研，转而做行政管理等工作，造成人才资源浪费；甚至一些女性对自己也缺乏尊重，即便名校毕业，还是以嫁入豪门为傲……这些，都是就业市场不看好女性的原因。

对此，受邀嘉宾、北京大学教授张海霞说：“女性独立自主才是正道。不努力、不奋斗，长期来看，不仅伤害了自己，也伤害了整个女性群体。”“当前的女性歧视与这些因素有关，但不能因为这些个体，就开始歧视全体女同胞。”

同时她也指出：“女性由于原始的性别特征，势必在某些方面会比男性更注重家庭和孩子，但这不应成为男性诟病的理由，而应成为被关怀的原因。”

打破困局需要各方努力

张海霞说：“判断一个人是不是适合这份工作，要靠能力，而不是性别和肤色，这应该是基本原则。”

但在现实中，这一基本原则显然屡屡碰壁。

文双春赞成为女性就业设置立法保障，给单位招人的性别比列划线，强制达标。他还建议在学科评估和专业排名中也设定性别最低比列，并加大这一指标权重。“这是最立竿见影的办法。”他说。

2015年，国家自然基金青年课题女性申请年龄从与男性一样的35岁，放宽至40岁。在张海霞看来，这就是综合考虑两性职业发展中的年龄特点后，做出的比较合适的调整，值得其他领域借鉴。

也有不少人认为，打破女性就业困局，还应该呼吁男性承担更多家庭责任，更大限度地解放女性。

“歧视女性未必就会有利于男性。”受邀嘉宾、香港中文大学博士孔玲说，“大部分男性还是有家庭的，如果自己的妻子刚好是被歧视的大龄女博士，又会是什么感受呢？”

“这真是个令人悲伤的话题。”一通交锋后，范运年感慨道，“谈起这些，我总会想起自己的女儿。我那么用心地培养女儿，不是为了有一天，当她寻找喜爱的工作时，却被人告知：我们不需要你，只因为你是个女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