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晓东

兰州交通大学三位可爱的同学如同安徒生童话中的孩子，指出该校“好多课程考试试题与往年的相似度可达80%甚至更高，几年来同一门课程的考试题型一模一样，只是变动了几个运算需要的数据。对于这类问题不需要过于理解问题内涵，只要记住解题过程就可以了，对于有些人来说解题也就变成了背题，浮于表面的表面，毫无真才实学可言”。学生这样不通情理地向校长实名报告并且公布出来，当然惹得部分老师不高兴了！教师出旧题而且容易不是为了学生更轻易通过考试吗？这样的好心为何不被领情？非要破坏“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和谐局面？德国汉学家顾彬说，许多中国作家非常懒，越写越糟。难道这几位同学也非要指出本校有些教师也非常懒，懒到只照抄旧试题吗？其他同学也不高兴了。在一片“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反馈下，同学们认为现在的考题已经很难，学霸不该难为学渣……

5月30日上午在全国科技创新大会上，华为创始人、总裁任正非汇报发言，他说：“华为现在的水平尚停留在工程数学、物理算法等工程科学的创新层面，尚未真正进入基础理论研究。随着逐步逼近香农定理、摩尔定律的极限，而对大流量、低时延的理论还未创造出来，华为已感到前途茫茫，找不到方向。华为已前进在迷航中。”在国家和企业对创新的需求如此强烈的时代背景下，兰州交大以如此的考试和教学能否为华为以及其他企业送去合格人才甚至创新人才呢？以上情况仅仅局限于兰州交大吗？在其他大学情况如何？

可以肯定，教师懒到出旧题在其他高校也存在。北京某高校也曾经发生过教师一字不动地使用旧试题的情况。同学在轻易取得高分后，反而在网上表达出对这名老师的不屑。

兰州交大三名同学实名指出了存在的问题，这表明他们看过之前的试题也有所比较。其中有同学口头同该校教务处张处长谈过，“他给出的评价是：问题看得很准，但凭他一人之力改变不了现状”。教务处张处长当然有机会看过更多试题，他也知道情况确实存在。

问题的关键逐渐呈现出来。三名同学如何能够看到旧试题呢？实际上高年级同学考试完毕后会迅速回忆试题，新同学可以通过借阅甚至购买的方式看到以前学年试题。在信中同学也有说明：有些同学平时不学习，“考试前东奔西走，借往年考试试题，开始背题型。因为考试试题简单，不需要在学习上多下功夫就能取得一个不错的成绩”。在互联网时代，我们也能在网上搜索到兰州交大几门试题。这表明，有些回忆起旧试题的学生还大公无私地将试题分享到了互联网上。北京某高校院系的一届届同学早已经建立了不告诉教师的“民间”传统，他们将每次遇到的试题回忆起来并保存在网盘，新同学考试前可以自由查阅。

试题原来已经公开了！这才是“互联网+”时代对大学考试真正的挑战。

学生能够看到以前的试题是大学的普遍情况吗？答案是肯定的。北京大学未名BBS上有课程版，每年期末考试后就有学生马上将考试试题回忆出来，提供给新同学参考，在积累“人品”的同时为维护教学质量默默作出贡献。今年6月期末考试正在进行，陆续已有试题上网了，有些非常完整和细致。下面是北京大学社会学系教授周飞舟“中国社会”期末试题：

1、结合课程，你对中国社会的“公”与“私”有什么新认识？

2、中国社会中宗法对人际关系有什么影响？你认为当代中国官僚体制正常运行的关键是信息不对称吗？

3、城乡中国与乡土中国相比最根本的变化是什么？

4、结合你身边例子说明你理解的社会结构，以及对你理解身边现象有何帮助？

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吴天岳的“西方哲学史”试题也上网了，限于篇幅我们只呈现其中的论述题：

忒休斯之船建造之初命名为船A，随着使用，船上朽坏的木板不断被替换下来而代之以新的木板，直到所有木板都被替换下来，这时将船称为船B。随后，用船A替换下的旧木板按照船A的设计图纸，造出了与船A完全一样的船C。船A还存在不存在？如果存在，指出是哪一条船？如果不存在，说明为什么不存在。

1、请以一位哲学家的立场回答以上问题。2、请以你自己的立场对上述哲学家理由的有效性进行分析。

学生普遍知道试题已经公开，而老师们似乎并不知道，于是兰州交大少数教师的懒惰被暴露出来，并造成了学生应付旧题的特殊“学习”习惯。现在，需要鲜明地指出，互联网时代试题已经公开了，大学教师还能继续大比例使用旧试题吗？如果学生普遍能方便地学习到旧试题，并从根本上意识到他未来即将面对的所有考试，就像他的人生和世界一样，将是从不曾看到的新试题，学生的学习是否将会是我们在创新时代所期许的学习？

意识到互联网时代试题已经公开，这一点对于中国高等教育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大学管理者和教师是否应当在“互联网+”时代顺势而为，向英国牛津大学学习，积极推动本校建立“试题公布制”，将所有试题系统搜集，在图书馆和互联网公布以方便所有学生方便、公平地查阅呢？这一制度将从根本上督促教师持续创新，不能大规模使用旧试题，也能帮助学术界和业界判断一所大学的教育质量；更能推动同学积极学习，持续创新。不难判断，实行以上制度因为动了教师的“奶酪”而非常困难，任何一所高校独自前行都阻力极大。在期待有大学先行探索的同时，我们同样期待人大代表、政协委员们在立法层面积极推动，以建立保证高等教育基本质量并能推动持续创新的制度环境。从逻辑上看，“试题公布制”牵一发动全身，是能够促进创新教学和创新学习的核心环节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