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倪思洁 来源: 中国科学报发布时间:2014-8-11 8:15: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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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忠贤院士:我只是在做本职工作

■本报见习记者 倪思洁

两次国家自然科学奖一等奖,两次国家自然科学奖二等奖,第三世界科学院物理奖,陈嘉庚科学奖……诸多荣誉的背后,站着一位朴实无华的老人,他在超导研究领域一干就是一辈子,他谈起兴趣爱好便滔滔不绝,他说起事情时也总能条理清晰地罗列出一二三。

这位老人就是中国科学院院士、中国科学院物理所研究员赵忠贤。

“别光报道我,多看看我身后那些没露面的人”,“别把我报道成劳模,我只是在做本职工作”。面对媒体的聚焦,老先生坦率而诚挚。

一辈子,一件事

“忠诚超导数十载,后学尽忙挠耳腮。哲贤升温铜雀台,人皆仰止齐喝彩。前征途中觅铁开,楷法自然非意外。辈辈概从磁中猜,模模均朝机理开。”这是3年前中科院物理所超导八组全体成员恭贺赵忠贤七十寿辰时的祝辞。

如今,这首祝辞被赵忠贤安置在书架上,祝辞旁边是一小块著名的高温超导材料——钇钡铜氧化物。

1941年1月,赵忠贤出生于辽宁新民。1976年,35岁的赵忠贤开始探索高临界温度超导体研究,一干就是38年。

1911年,荷兰物理学家卡梅林·昂内斯发现水银在零下269.03摄氏度时电阻会消失,随后“超导”概念诞生。从那时起,全世界就开始寻找高临界温度超导体,但一直局限于金属合金的超导体。直到1986年,瑞士IBM研究实验室的科学家缪勒与贝德诺兹发现,零下238摄氏度时铜氧化物也具有超导电性,并将研究成果发表于《物理学杂志》。

也正是在这年9月,这篇论文吸引了赵忠贤的目光。当年10月中旬,在实验条件还很差的情况下,他与物理所陈立泉院士等人合作开始了铜氧化物超导体研究工作。

当年12月,赵忠贤等人在锶镧铜氧中实现了起始温度为48.6K(-224.55℃)的超导转变。第二年2月,他们在钇钡铜氧中发现了起始温度高于100K(-173.15℃)、中点温度为92.8K(-180.35℃)的超导转变,这项名为“液氮温区氧化物超导体的发现及研究”的成果于1989年获得国家自然科学奖一等奖。

时隔24年,赵忠贤及其团队因发现40K(-233.15℃)以上铁基高温超导体及其基本物理性质,再次荣获国家自然科学奖一等奖。

“我觉得,一辈子,我就做了这么一件事。”谈起高温超导研究经历时,赵忠贤笑言。

我工作,我快乐

数十年如一日的工作,从未让赵忠贤感到枯燥。

“科研工作者,最幸福的就是每天都在逼近真理。”赵忠贤说。

1964年,赵忠贤毕业于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学的是低温超导。同年,他被分配到中科院物理所,一直工作至今。

“我非常幸运。”赵忠贤说,“我能够坚持到现在,是因为我喜欢。科研是我人生的理想选择,也是我的生计。我的同龄人中,很多都没能上大学,即使上了大学也由于种种原因没能分到自己喜欢的工作岗位上。我之所以能做这件事,并能坚持做下来,是因为运气。”

同样让赵忠贤觉得幸运的,还有数十年来他能够遇见诸多优秀的合作者。“合作者很重要,我上班的时间很快乐,成为了生活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赵忠贤说。

就是在这样的心境下,赵忠贤不止一次为发现新成果而兴奋不已,也曾为了第一时间向世界发出科研成果,和“小伙伴们”通宵达旦。

其实,能让赵忠贤感觉到幸福和满足的,不仅是科研。

赵忠贤的书架上摆着一张十分显眼的照片。照片上,赵忠贤在皑皑白雪中身穿红白色滑雪服,脚踩滑雪板,双臂夹紧滑雪杆,身体微屈向前。

“这是最近几年的照片。”赵忠贤笑着说,“我不光去滑雪,还玩过漂流,挺危险刺激的那种,可不像你们在旅游景点看到的。”

说着,赵忠贤又兴致勃勃地向记者介绍起他的漂流经历。

滑雪、漂流、音乐、考古、书法……这位两次获得国家自然科学奖一等奖的老先生,从未将自己的世界局限于实验室。

新思想,新概念

如今,赵忠贤年过七旬,头发花白,科研仍然是他的一项乐事。即使在周末,也时常能在实验室里看见他的身影。

“不过,我已经不能像年轻人一样‘奋战’在一线了。我们的实验样品比头发丝还细,我年纪大了,手也抖了,这种事我就是拿着放大镜也做不了了。”赵忠贤感慨,“但是,我能做的有两件事,一是跟大家一起‘凝练方向’,探讨集中力量在哪方面能有突破,第二是‘营造环境’,把年轻人的激情激发起来,把创造性发挥出来,让他们能有所突破。”

“解放思想”,是老先生时常告诫年轻一代科研人员的话,也是他从数十年科研经历中总结出的精髓。

2008年以前,铁基化合物由于其磁性因素,曾一度几乎被无数国际顶尖物理学家断言为探索超导体的禁区。直到2008年2月18日,日本东京工业大学教授细野秀雄和他的合作者在《美国化学会志》上发表文章指出,氟掺杂镧氧铁砷化合物在26K(-247.15℃)时即具有超导电性。

“这个材料的结构和正常态的物理特点与我们长期以来的研究思路完全一致,但是由于我在当时一直认为铁会对超导不利,所以错过了首次发现的机会。”赵忠贤将这次机会的错失归结为没能解放思想。

如今,超导国家重点实验室共有120多人,其中45位是职工,其余都是学生。赵忠贤希望能把更多的机会留给年轻人。

“初生牛犊不怕虎,年轻人有胆子,有激情、肯吃苦、能战斗、可信赖,思想也不容易受到限制,所以我鼓励他们解放思想,敢于提不同意见,同时为他们创造好的科研环境,使他们能冲出来。”赵忠贤说。

对于中国超导研究的未来,赵忠贤充满信心。“如果有一天,超导又有新的突破,我相信一定有中国人的身影。现在,我们在超导方面的综合实力已经站在了国际前列。但是,我们还要不断地‘磨刀’,对研究设备进行升级改造,只有这样才能发现新现象、发觉新材料、看到新效应、提出新概念,而提出新概念是未来我们真正引领这个领域科学发展的关键。”赵忠贤说。

《中国科学报》 (2014-08-11 第1版 要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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