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来源：TIM SEVERIN

辛巴达在航行7年后退休，到巴格达安逸地生活，发誓永不再上船。而考古学家试图恢复失传已久的印度洋纪事的努力才刚刚开始。

“有一天，我有了探访远方和认识陌生人的想法，想到遥远的岛屿去观察未知的事物。”《一千零一夜》里的水手辛巴达说道。无独有偶，狡猾的奥德修斯则在自己的故事中描绘了沉船、食人族、有着丰富香料和宝石的异国的美妙故事。

但直到最近，辛巴达的故事才引起了研究古代和中世纪东西方关系学者的兴趣。他们一直关注着因威尼斯商人马可波罗而闻明的丝绸之路，但却忽略了一个事实：马可波罗通过印度洋回到欧洲。南部海洋路线很容易被忽略，因为人们只能从印度村庄发现的罗马硬币或者被冲上肯尼亚海岸的中国陶瓷上一窥究竟。

现在，这段繁忙的贸易路线走出了阴影。研究人员正在穿越东南亚的沼泽，在斯里兰卡的珊瑚礁中潜水以及挖掘非洲海滩。文物碎片揭示了印度洋贸易的故事，远远超出了简单的宝石和香料交换的范畴。“最终我们超越了贸易，开始谈论文化身份形成的问题。”印度新德里贾瓦哈拉尔尼赫鲁大学考古学家Himanshu Prabha Ray说。

新的证据表明，从公元前2000年到1498年欧洲人的到来，印度洋网络联结了三大洲的不同社会，催化了早期南洋到中世纪非洲海岸的工业发展和文化变迁。

2008年，英国牛津大学考古学家Nicole Boivin和同事获得了来自欧洲研究委员会为期5年的150万美元拨款，以拼接被忽略的印度洋贸易历史。他们随后开始扩大合作，对现有文物应用新方法加以研究，并在海洋边缘进行小型挖掘。其目的是追踪植物、动物、贸易商品、人以及理念如何在超过3000年的时间里跨越海洋。杜伦大学考古学家Greger Larson用淡淡的辛巴达式吹嘘的口气说道：“我们是新一代的探险家。”

工匠到达：

东印度洋，公元前5世纪到公元前2世纪

公元前2世纪，印度商人利用印度洋季风前往阿拉伯。古老的贸易塑造了家养植物和动物分布：高粱和小米等谷物从非洲来到印度；肉桂和肉豆蔻从南亚来到以色列和埃及。

现在，考古学家发现，在公元前400年，东南亚人就会制作铁器支持一位精英，建立自己设计的大型壕沟式部落。

这位东南亚的精英拥有珍贵的奢侈品，新发现表明，与遥远北方的印度进行的贸易提供了这些东西。2005年到2009年期间，一个法国—泰国探险队发现了东南亚已知最古老的城市——Khao Sam Kaeo。领导该团队的法国国家研究机构CNRS考古学家Bérénice Bellina-Pryce声称，该城市是印度和东南亚之间贸易的一个早期重要连接点。

挖掘工作显示，从公元前4世纪到公元前1世纪，Khao Sam Kaeo是一个被水沟栅栏式的围墙包围的庞大城市。之后这一地区的沿海城镇很可能都效仿了Khao Sam Kaeo。

新西兰奥塔哥大学的Charles Higham总结道：“对Khao Sam Kaeo的研究毫无疑问地揭示了，到公元前4世纪，印度工艺匠人已经定居在马来半岛的沿海港口城市，并在作品中融入了当地元素。”

印度特殊的棉织工艺在越南的传播也揭示了工匠和商人的迁移，表明在公元前早期的几个世纪，印度人和商品曾在东南亚登陆，并遇到了一个有着富裕精英阶层的复杂社会。“这是关于人们之间形成联系的问题。”伦敦大学学院考古学家James Lankton表示。

钢铁：

印度次大陆，公元前3世纪到公元4世纪

当Khao Sam Kaeo在东边兴盛时，印度洋西半部也进入了一个新的贸易时代。拜占庭在公元10世纪复制抄写的一份资料描述了从东非到马来西亚的地理、经济和政治景观。根据这份资料，历史学家长期以来一直认为，罗马对奢侈品的需求促进了这一时期的贸易往来。但是现在于斯里兰卡进行的考古工作却表明，埃及和罗马的商人很可能是被吸引参与到一个已经蓬勃发展的国际贸易中。

斯里兰卡和美国研究人员近期完成了在Walawe河口水下34米的第二期沉船发掘工作。斯里兰卡是位于印度南海岸之外的一个泪滴形状的岛屿。文物中有一些玻璃锭，很可能是在印度制作的准备用于当地珠子和手镯的制造。潜水员还发现了残余货物：一些坚实的铁和石块，约3米高，共20米长。

得克萨斯A&M大学考古学家Deborah Carlson认为她知道这些铁的来源：丘陵地区上游，在那里其他考古学家发现了古老的矿山和钢铁生产设备，可追溯至几个世纪之前。

斯里兰卡的文物证实，这些金属的提炼是为了出口，而不只是小规模的国内消费。因此，这个曾被认为是农村社会的岛屿其实是工业重地。“Hinduwane”，这个在公元6世纪和7世纪表示钢铁的阿拉伯单词也许可以反映出这个岛屿的作用。瑞典国家文物局的Mats Mogren指出：“Wane”是斯里兰卡当地表示钢铁的单词。

斯瓦希里文化诞生：

非洲东海岸，公元800年到公元1400年

在印度洋贸易的最初几个世纪，很少有古籍说明非洲所扮演的角色，而且那里的农业落后于亚洲海岸。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当时索马里南部的东非并未扮演主要角色。

但印度洋贸易最终还是在非洲海岸留下了其最持久的遗产：基于贸易带来的生活方式的整个文化。斯瓦希里生活方式包括穆斯林信仰、阿拉伯语系的语言和酷似中东的烹饪及商业传统。“斯瓦西里”的名字本身在阿拉伯语中就是“沿海居民”的意思。

许多历史学家根据中世纪的文本资料推断斯瓦希里文化在八九世纪到达东非。对植物和动物引入的研究都支持这样的观点：东非在公元800年左右参与到印度洋贸易中。古植物学发现表明，大米等谷物在公元800年左右开始在该地区种植，根据阿肯色州立大学Erik Gilbert的遗传研究，其中存在两种分离株，一种来自东南亚，另一种来自印度。猫、鸡和老鼠似乎也从8世纪开始通过船只进入东非。大米等食物的食用直到很久之后才在内陆传播开来，这表明斯瓦希里文化起源于印度洋，而不是非洲内部。

辛巴达的船

那么，什么样的船只可以完成这样的跨海交流呢？英国南安普顿大学海洋考古学家Lucy Blue表示，辛巴达时期的典型船只可以承载的重量是骆驼承载的1000倍，而且所需要的人力要比丝绸之路的篷车少得多。

这些船只承载的航海文化在大洋环岸留下了印记。在公元后最初的3个世纪里，印度南部泰米尔人的诗歌就警告年轻人不要离开家乡去遥远的港口追寻财富梦想。

泰米尔大学考古学家Veerasamy Selvakumar指出，这是生产方式从传统农业和渔业转变为商业时社会产生的应激标志。后来的碑铭石刻表明，船只拥有者逐渐成长为一个有影响力的富裕阶层。

辛巴达的故事反映了这一状况。在他最后的旅行中，这位在伊拉克出生的商人更像是巴格达哈里发的外交官，携带着来自遥远统治者的贵重礼物，从而赢得哈里发的感激之情。

辛巴达在航行7年后退休，到巴格达安逸地生活，发誓永不再上船。而考古学家试图恢复失传已久的印度洋纪事的努力才刚刚开始。“我们正在重写历史。”南非威特沃特斯兰德大学考古学家Marilee Wood说。（张冬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