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王庆
他把本职工作延伸到了业余爱好中,成了科学技术史研究的“票友”。
葛能全先生有个习惯:不管到谁家,进门前一定换鞋。一次,朋友说,你就进来吧,不用换拖鞋。然后,葛能全就脱了鞋,穿着袜子走了进去。
已迈向耄耋之年的他满头银发,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干净利索,精气神足。曾做钱三强专职秘书多年,并担任过中科院办公厅副主任、中科院学部联合办公室副主任和中国工程院秘书长等职务,葛能全一贯严谨,不容半点疏忽。
繁忙的工作并未影响他的“业余爱好”——出版了《科学技术发现发明要览》《钱三强年谱长编》《钱三强传》《科学的荣辱》《攀登者命运》等10余本著作;他甚至还写过一个长篇电影文学剧本《徐霞客》。
单是他为一本《科学技术发现发明要览》所做的读书卡片,就有10多公斤重。
但葛能全是典型的忙而不乱,家里也一尘不染。退休后,他继续享受着已过了大半辈子的“一丝不苟的生活”。
从“小葛”到“能全同志”
1963年从武汉来北京进入中科院院部工作时,葛能全心里打鼓,他感觉这里俊杰云集,自己只是地方大学毕业,又是个文科生,也许未必能胜任。
中科院副院长张劲夫在给新员工作报告时,讲到做好科学管理工作应该有的基本功:一是具备“皮毛专业”,就是科学知识求广不求精;二是“认门记人”,也就是要知道全院各个研究所的门在哪里,搞什么的,要熟悉各学科领域的科学家。此话让葛能全印象深刻。这个“文科生”主动接触自然科学的各个领域,从最基本的知识学起,并以诚挚和热情去熟悉各领域的主要科学家,为他们服务。
那时他没想到,若干年后自己竟成了其中一位科学大家、“两弹一星元勋”钱三强的专职秘书,从1976年起一直做到钱三强1992年逝世。而钱三强对葛能全的称呼,也从一开始的“小葛”,到后来的“葛秘书”,再后来的“能全同志”。这也意味着葛能全在钱三强身边的角色,从“学生”,到“助手”,再到“同事和忘年朋友”。
葛能全至今保留着数十件钱三强的亲笔信和手写条,那上面印记着钱三强的信任以及他在为人处世方面对葛能全的影响。上世纪80年代末,有位记者写了篇关于钱三强的文章,文中有些赞誉之词,钱三强特写信对这些“不实”表明了态度:“他有些对我过奖了,‘过’则‘不实’。因此我提了一些‘还我原来面貌’的意见,多数已用铅笔改了。”钱三强的这封信,葛能全珍藏在他的一本很厚的册子里。“这是保存一种可贵的精神。”葛能全说。
由于办事干练、工作表现好,葛能全时不时地被分配更多的任务。他做钱三强秘书期间,曾先后兼任过时任中科院领导郁文、严东生、周光召等人的秘书。
从“秘书”到“秘书长”
在那些科学大家身边工作,葛能全不满足于完成工作任务。他时时处处做个有心人,注意汲取他们的渊博知识、管理经验和工作精神,并逐步通过实践应用在自己的工作中。
葛能全思维缜密,但并不是个畏首畏尾的“好好先生”。1986年在担任中科院办公厅副主任后,他曾挨个部门调研、沟通、协商,硬是把多年不敢碰的全机关办公用房进行了一次大调整,使得不合理的情况大有改善。
1988年,作为中央讲师团团长、党委书记,葛能全带领中科院100余人驻山东省支教。他结合地方需要和派出人员特长,首先选派23名骨干担任科技副县(市)长,利用中科院科技成果,帮助地方搞开发,发展经济。
因为能力出众,1990年,葛能全作为中科院学部联合办公室正局级副主任负责常务工作,参与主持全国学部委员(院士)增选的具体组织工作。1992年,在主持起草学部委员条例过程中,他预见到将来香港、澳门回归后,会涉及到那里的学部委员候选人提名问题,应该有所准备。于是,在港澳工委的支持和钱伟长具信推荐下,葛能全率三人小组赴港澳调研,与香港大学、香港中文大学、浸会大学和澳门大学的校长、教授分别进行座谈,听取意见。香港回归两年后,香港大学教授张佑启首先当选为中科院院士。
1993年,葛能全兼任中国工程院筹备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在组长宋健、副组长朱丽兰、周光召等人的直接领导下,根据国家领导人的多次批示,进行工程院建院前的具体筹备工作,并开展国内外调研,起草工程院章程和选举院士细则,组建工程院的办事机构等。当年3月,他主持写成的关于建立工程院的第一份请示报告刚上报,便被派往美国考察,了解美国工程院与美国科学院的关系及其组织模式、运行方式。他带回的经验后来成为工程院建立的有益参考。
在中国工程院的建立过程中,大到对中央精神的领会与落实,以及科技界不同意见的沟通与协调,小到首批院士遴选如何按专业分组,以至选票怎样设计、排名等具体筹备工作,葛能全更是倾注了大量心力。
因管理工作的突出贡献,葛能全获得享受政府特殊津贴的殊荣。1994年起,他出任中国工程院秘书长、党组成员兼机关党委书记,并一直干到2000年退休。
从“票友”到“学者”
很多人难以想象,在如此繁杂的工作下,葛能全还有充沛的精力著书立说。
葛能全年轻时曾有许多爱好,他玩扑克时能根据对方出牌及细微表情,作出准确的预判。“爱上科学史之后,这些爱好都‘废’了。”葛能全说。他把本职工作延伸到了业余爱好中,成了科学技术史研究的“票友”。
上世纪70年代末,一部《辞海》就像橱窗里的奢侈品一样让他眼馋。“当时一套《辞海》定价50块钱,相当于我一个月的工资,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要养,买不起。”他回忆道,“后来托朋友从出版社弄到一套内部处理的,那个月的生活紧了又紧。”葛能全搬出当年的这件“宝贝”,上中下三本,每一本封面的颜色都不同,打开扉页,上面盖着“不合格品,四折内销”的印戳。
两年多时间,他愣是把4700多页从头至尾全都读完了,并做了上千张阅读卡片;后来他整理这些卡片,又大量阅读海内外出版的科技史专著、文献和期刊,记了更多的卡片,最终汇集成了按数学、物理学、化学、天文学等7个领域分卷,共计86万字的《科学技术发现发明要览》。
前些年,葛能全从撰写《钱三强年谱》和《钱三强传》入手,广泛采集史料,写成新旧中国发展原子能的研究文章。与此同时,他以“原子弹与脊梁”为题目,先后应邀到北京、郑州等地十几所高校和研究机构作演讲,听众都反响热烈。2011年在上海交大“励志讲坛”演讲时,500人的会场座无虚席,连过道都站满了学生,讲到动情处,葛能全哽咽了,学生们含着眼泪鼓掌。
《中国科学报》 (2014-02-21 第11版 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