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4日,是值得中国科技界铭记的日子,这一天,“神九”、“蛟龙”双双奏捷;也就是这一天,一位老人悄然远行:当日凌晨,国家最高科技奖获得者,著名数学家、教育家谷超豪先生逝世,享年87岁。一生将做事与国家需要相结合的谷先生,亦应欣慰。
最关心
数学等基础学科少人问津,一生呼吁“中国需要数学”
谷超豪先生的弟子、中科院院士洪家兴告诉记者,由于健康原因,从去年1月起谷老已不太能讲话。然而,今年2月,复旦大学领导和数学学院院长到医院告诉他,上海数学中心获得批准、正式开始筹建时,他却第一次激动地说起话来,只是无人能听懂。“我理解,他想说的,可能是在他的脑子里数学中心有个蓝图,他希望怎么建设;希望我们这些后辈人把这件事做好……”
建设一个可以吸引全世界著名数学家、让国内年轻人能及早接受大师熏陶的数学中心,可以说,是暮年疾病缠身的谷超豪最关心的一件事。
2010年2月,刚刚荣获2009年度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的谷超豪,专门给中央写了一封信。信中,他大力强调基础学科、尤其是数学研究对于国家科技持续发展的重要性,提议建立一个以上海为基地、联动周边地区高校与研究所的“南方数学研究中心”,当时也成为了国内数学界的一个大新闻。
洪家兴说,在上海数学中心这件事上,谷先生既无个人名利要求,也绝非一时心血来潮,体现了他对人才培养问题的深思熟虑。近年来,他一直忧虑、感慨于国内优秀生源大多拥挤到金融、管理等热门专业,数学等基础学科少人问津,即使入门的年轻人往往也只把数学系当作“跳板”,每每这时,他总会大声疾呼:数学是各门科学的基础和工具!中国需要数学!——“希望更多有才华、有志气的年轻人,投身到数学这一对国家建设极为有用的事业中来!”
谷超豪建议成立数学中心,初衷就是“把世界上著名的数学家吸引过来”,让年轻人有机会与大师交流,让创新型人才能够更快成长。这是他根据自己当年受到苏步青、陈建功等大家熏陶的经历,而得出的结论。
如今,上海数学中心正在积极建设,他的愿望或许能变成现实。
最独特
不做官不赚钱要做大事,做学问开眼界成就大师
“站到高处往下看,看到了全局。”这是诺贝尔奖获得者杨振宁对谷超豪学术研究成果的一句评价。
1974年,杨振宁访问上海,与谷超豪开始了超过30年的数学家与物理学家间的合作和友谊。2005年,谷超豪80岁寿辰时,杨振宁这样评价他:“立德、立言、立身三项,谷院士都做到了!”
谷超豪曾多次以孙中山先生的话叮嘱年轻学子们:“青少年要立志做大事,不可立志做大官,也不可立志赚大钱。”这话,由谷先生说来,不由人不信服。
他生在民族危亡的动荡时代,早早踏上革命道路,14岁就加入中国共产党。从温州中学到浙江大学,他沉迷数学且很早显示出天赋,又得到了苏步青、陈建功等名师的指导和奖掖,学术前途一片光明;同时,他也是学生运动的风云人物,曾以最高票数当选为浙江大学学生会的常务理事。于是有了这样一个等式:“科学+民主=谷超豪”。
科学家与革命者,两者的共同之处在于,都是为了民族、百姓求解放、谋富强,都是人生当做的“大事”。
1988年,正在与杨振宁的合作研究取得进展之际,谷超豪被任命为中国科技大学校长。他有过犹豫,但在老师苏步青和杨振宁劝说下,仍以大局为重赴合肥就任。那时正是中科大的困难时期,谷超豪全身心地投入到学校的繁忙事务之中。数学研究只能利用乘火车、坐飞机的时候见缝插针。他吟诗记录自己的研究状态为:“数苑从来思不停,穿云驰车亦有成。”这一时期,其学术成就和奋斗精神,对中科大师生产生了极大感染力。
有人曾问谷超豪,如果没有那么多社会工作,对他来说是不是会更好,谷超豪的回答是:“我情愿肩负历史的责任。”
微分几何、偏微分方程、数学物理被视为谷超豪学术成果的“金三角”。法兰西科学院院士肖盖曾这样形容谷老的工作风格:“独特、高雅、深入、多变。”而这位早已成名的科学家,不断尝试跨领域研究的创新、多变,“做学问就像下棋,要有大眼界,只经营一小块地盘,容易失去大局。”谷超豪曾这样告诫学生。然而,学术上的大眼界,没有人生的“大胸怀”恐怕很难做到,站到高处看到全局,方才成就大师。
最坚持
年逾八旬依然每天工作8小时以上,“写文章要一篇比一篇好”
在众多学生们的眼中,谷超豪是这样一位长者:“他带着大家探索、开路。种种创业之初困难的事都由谷先生做了,而在找到了一条通往金矿之路后,他就把金矿让给跟随他的年轻人去继续挖掘,自己则带着另一批年轻人去寻找另一个金矿。”
从浙江大学毕业担任苏步青教授的助教,到在院系调整时转入复旦大学,谷超豪做了近60年教师,一直都是坚持科研与教学相结合的典范。他长期为本科生开数学基础课,也开设过许多专门课程,严谨的治学态度逐渐渗透到复旦数学所的每一个角落。要通过他的研究生答辩,最关键的是论文必须具备“原创性”。在这种高标准、严要求的精神熏陶下,几十年来,谷超豪为国家输送了包括3名科学院院士、2名工程院院士在内的众多高级数学人才。他直接指导的学生中有已在国际享有盛誉的李大潜院士、陈恕行教授、洪家兴教授,有首届青年科学家奖和杰出青年基金获得者穆穆等多名优秀的数学家。
虽然性格内敛平和,很少发脾气或严厉批评他人,但谷超豪那长期“思维体操”练成的明眸黑瞳,仿佛总能洞悉学生们的心思,让他们感到无形的压力。
数学学院刘宪高教授至今记得他刚进复旦时,谷先生对他说的一句话:“写文章要一篇比一篇好,科研不要永远停留在同一水平上。”
谷超豪和夫人胡和生是著名的“数学家夫妻”、“院士夫妻”。结婚时,两人就约定,家务从简,节省时间用在科研、教学上。直到80多岁,谷老每天依然工作8小时以上,一支笔、一张白纸,孜孜不倦地破解难题。别人视为艰难畏途的数学领域,他从未感到枯燥,而其人生最痛苦的事,便是“文革”中不让他从事数学研究。他曾以诗自述:“人言数无味,我道味无穷。良师多启发,珍本富精蕴。解题岂一法,寻思求百通。幸得桑梓教,终生为动容。”
从少年开始就时常吟咏的旧体诗,只是“自娱自乐”,却也显示出这位大科学家的良好文学素养和浪漫人生情怀。这样智慧而“通识”的大家,今天,能有几人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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