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非常感谢本次论坛的组织者请我来跟大家分享一下我自己的想法，其实我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科学研究工作者，对文化的思考很少，但是这个机会很珍贵，我就跟大家分享一下自己的感受，很可能更多讲的是比较感性的事情，不是理性的分析，不是像前面几位专家讲的很深入，正如我一贯的风格，我不会读稿子，刚才前几位讲的时候我临时写了一个提纲，我想即兴发挥一下。
我在讲自己的观点之前，想先提两个小问题，跟创新多少有一点关系。我们的论坛主题是：“大学新使命：文化的传承与创新”。刚才王校长最后一句话我非常赞成，大学自创立之日起使命就应该是传承文化与创新文化，我们却用了一个“新”字，为什么这样？我在想，前面几位也讲了，很可能是因为我们的锦涛总书记在清华百年校庆中专门提到了创新，所以我同时也想，如果没有锦涛书记这样提一下的话，我们是否还会这样的认认真真地讨论文化的传承与创新？是否还会让大学回归自然，让大学成为一个文化传承与创新的根本的发源地、根据地？这是第一个问题，大家可以想一下。第二个问题。文化的传承与创新，一定会需要一个自由的思想，独立的精神，和一个包容百家的氛围，我想问一下在座的每一位，现在我们的大学，我们现在的体制允不允许我们有这样的一个氛围？我不提供答案，大家自己可以想一想。
其实最近有很多事情，我没有时间一一详细叙述，从人大一位老师对我们学生会的评价到我们上海一位教授对小学干部的评论，这些评论被认为很出格，很伤人。但是它毕竟引发了一些思考，我个人觉得，这种思考对我们的创新是有益的。其实我们怎么样教育学生，我们教给学生什么东西，大家可以想象一下，不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怎么讲？最后学生走入社会，眼睛在看，耳朵在听，他切身感受到的社会现象和大学受到的教育如果大相迳庭，学生就很难有坚定的信念走下去。所以我非常敬佩朱镕基总理在清华百年校庆中和学生的谈话，朱镕基总理特别强调要实事求是，要尊重事实。我深有感触，我也经常在清华大学校内与学生讲座，我很在乎我们的学生，我最觉得清华的学生在象牙塔里面信誓旦旦，他们很相信这一条，无论是汶川地震，清华一千多学生排队鲜血，还是北京奥运会的义务活动，大家都是全力支持，清华学生很爱国，很愿意奉献，他们在清华的象牙塔里面受到的教育完全是正统、正面的教育。但是很遗憾，从清华学生走上社会之日起，5年之后，10年、20年之后，很多学生的观念发生根深蒂固的变化，他们中很多人会放弃大学里信奉的东西。现在甚至有些学生在大三、大四就开始放弃，开始“看破红尘”，原因何在？实际上就是朱镕基总理讲的，我们没有实事求是地教育和要求学生。我们作为大学教师，必须把我们信奉的东西教给学生；，如果我们作为教育工作者，不能把我们所遵循的理念、道德底线教给学生，或者说教给学生我们自己都不能信奉的东西，我们怎么指望我们的学生信奉这些理念一辈子？我深爱清华，我也深爱中国，我很喜欢清华这些学生，我刚回国的时候对清华学生讲，你们中间只要有三分之一的人在离开校园后能够保持初衷，十年、二十年之后仍然不改变自己为国奉献、为民服务的理想并一直不懈的努力，中国就会因为你们变得更加美好。
回来这些年，对有些方面我挺失望的，我觉得我们的教育和文化体系，难以支撑我们的学生这样走下去。我前面提出两个小问题的本意，其实目的就是从学生会的作用，小学干部的作用出发，质疑我们如何引导学生，如何创建一个鼓励创新和包容的文化体系，这样才能够传承和创新。
我讲我的第二点，我想我们既然已经说了文化需要传承和创新，我想大家一定没有异议，当然你也可以提出不同意见来，我是坚信文化不仅需要传承，更需要创新，我们要扬其精华，去其糟粕。所有文化里面都有糟粕，以前曾经辉煌的文化，随着时代的迁移，可能已经不适应时代，也要有所扬弃，我想也还是提一个问题供大家讨论一下，那就是我们的文化是否允许创新？我想大家的答案应该是比较正面的，那我再问一下我们的文化是否特别的鼓励和支持创新？大家同时也想一想：什么叫创新？如果让我理解，无论是文化创新，还是科技创新，都意味着你是少数，否则不叫创新，意味着你常常会很孤独，很可能你这个观点会有争议，甚至你的观点可能被大多数人认为是不正确的，我们的文化、我们的这个社会氛围，包容这种创新吗？大家想一想。
我给大家举一个例子，这个例子实际上是我自己的例子。我的成年生活一大半是在美国，回国时间不过四五年，在清华的时间不过四年多一点，但在美国却生活了十七、八年，我相信我的思想受到西方文化的影响。去年5月10号，我应邀去以色列大使馆参加一个晚宴，当时以色列大使大谈特谈以色列人，犹太人如何重视教育，我当时说我们中国人更重视教育，我讲中国去美国的半奴隶，当时是过去给美国人修筑铁路，他们不管自己多艰苦，还是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的孩子上学读书，经过几代努力，都站起来了，现在成为了美国的中坚力量，我还跟他们讲中国自古以来对教育的重视。这位大使不以为然，他说中国文化的核心跟他们有区别，犹太人的文化特别鼓励创新，我不示弱地回应说中国文化也鼓励创新。他说我给你举一个例子：我们的西蒙佩雷斯（Shimon Peres）做过以色列的外交部长、总统，是以色列人的典型，他的母亲则是一个典型的以色列母亲。每天放学回家后佩雷斯的母亲只问他两个问题，第一：你在学校课堂上是否问过一个老师回答不上来的问题？我听后心里一凉。大使先生接着说，第二：你今天有没有在学校做了一件你的老师印象深刻的事情？我叹了口气，马上接着回答，大使先生，我的孩子现在上小学，他们每天回来我只问一个问题：今天听老师的话了吗？
其实我在想，在清华的课堂里我经常鼓励所有的学生挑战我的思维，挑战我的观点，如果学生对我事事顺从、从来不跟我有不同观点的话，我觉得我失去了做教师的职责，我个人是这么觉得。但是在家里对孩子的时候，我却要求他们听老师的话！这也许还是我受到根深蒂固的中华文化之影响。
所以我也把这个问题提出来，我们的文化是否能够支持创新，这是我讲的第二点。我主要提问题，很少有答案。
第三点，我讲的标题叫做《居安思危》，为什么讲居安思危，源自于在国外和国内的感受。中国可以有很多令人骄傲的地方，我们在座的每一位都可以讲出我们的经济奇迹，我在上初中二年级的时候，1981年，全国的钢产量好像只有3100万吨，现在一个不算大的本溪钢铁厂就生产2300多万吨钢，我们的经济奇迹让世界为之瞩目，我们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我们每一个中国人都扬眉吐气，这是我们的“安”，即使在科技教育体系里也有很多数字足以让我们骄傲，“安”。比如说科学论文的发表和引用，我毫不怀疑我们再过几年会世界第一，很多人担心，说不对，我们现在的文章总数上去了，但是引用率没有上去，我给大家一个预测，五年之后、十年之后，我们的引用率也会极大地增加，我相信也会走到世界前列，为什么？因为我们有一个庞大的自我的体系，即便是我们自己相互引用，也可以让我们的这个引用率做上去。我们的创新尤其体现在学习别人的能力上，任何一个世界上的量化指标，我觉得我们都可以很快的赶上并超越。但是，我很担心五年、十年之后中国的科技现状，是不是像我们的科技文章和我们的引用数量一块上去，我们讲的这个“危”，就在这里。我想，我不用讲我们的经济转型，不用讲我们如何能转变中低科技为主，劳动密集型，高污染、高能耗的经济，这不是我的长处，我还是以例子来讲述，事实胜于雄辩。
最近一段的感受、心情很不好。我很少看电视，消息主要来自于手机报。最近，南海不太平静，无论是我们的共产主义盟友越南还是与美国走得很近的菲律宾，无论是近邻日本还是南亚的印度都在南海闹腾，挺闹心的，我们的其它周边国家我觉得也挺闹心的，甚至包括关系一直不错的缅甸，有时候甚至有喝凉水都塞牙的感觉。平心而论，我觉得我们在国际上是很负责任的大国，有很多的义举，但是我们的外交怎么这么背呢？我们在周边国家朋友这么少，怎么了？很担心。其实这个担心远远不及我对另外一个事情的担心和关注，那就是中国科技的现状，中国科技水平的现状。我们的新闻媒体当然要宣传成就，否则我们的普通老百姓可能会失去民族自信和自尊。但是我觉得精英阶层不同，包括科技工作者在内的精英阶层对这个社会负有直接责任，更多责任的阶层大家一定有一个共识，就是我们的科技水平究竟是什么样的？我们的科技水平能否支撑以后的转型？能否支撑我们的国家安全？去年听到一些事情，结果让我很担心。
我们去年在宣传“十一五”科技成就的时候，讲到了我们的航天工程，讲到了我们的干细胞研究，讲到了我们的大飞机计划，讲到了我们的天河一号，还讲了我们的高铁技术。我希望大家每个人都想一想，这些成就有多少高科技的成分是原创于中国的？高铁我不去评论，大家可以看很多资料。天河一号，我担心有多少技术甚至部件是来源于、生产于国外；大飞机我想问引擎是哪里来的，究竟有多少材料是真正的国产；干细胞研究和技术真的世界领先吗？我们计划2020年实现登月，而美国1969年就实现了。我们切不可一叶障目，大家不要忘了，一个小小的以色列，两万两千平方公里的土地和我小时候生长过的驻马店地区一样大，以色列人口七百五十万，还没有驻马店人口多，但它的总体科技水平落后于我们中国吗？
也许是我杞人忧天，也可能是我在这儿危言耸听，但从小“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的教育让我不能不这样担心。，我记得第一次看“神五”发射的时候，好像是03年的10月，记得是美国晚上时间9点左右，，我当时看的时候非常紧张，攥了一手汗，紧张的原因很简单，我看了一些国外媒体对我国航空工业问题的报道，我担心出问题。发射成功后，长出了一口气，激动得一晚上睡不好觉，到了第二天晚上六点神五飞船收回到地面以后一颗心才算放下了，心里感觉真是好。我相信海外无数的中国人都是这种感受，我相信他们都会为我们的技术往前走了一步激动不已，我想他们也都想为国家做贡献，我觉得我们确实需要居安思危，甚至是是居危思危。
我也快讲完了，我的演讲主题是：乘风破浪，实现强国之大梦。乘风破浪取意于李白的“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在中国这个国家，大事小事经常会被网民议论，有时会把很小的一件事情，不成比例地放大，网民拼命地跟贴，大家老是忽视一个主题。这个主题很简单，我觉得每一个大学的教授都应该很关心的问题就是中国的未来。我经常在想，我来的时候也特别注意了一下，华东理工大学的八字校风，是团结献身求是创新，我觉得国内特别需要团结，我们可以有争论，可以有不同的见解，甚至有激烈的争辩，有一点大家要面对，我们中国的科技之落后不容得大家有其它的想法，我们要围绕这样的主题，这样的中心一起努力，包括我们的文化传承与创新，实际上都是为了实现中华民族强国之大梦。我们在座的每一位，包括来自香港的李先生，各位嘉宾，归国的学者，南理工的学生、老师，都是中国人。我想这辈子有很多东西可以再生，可以重新拥有，包括你的财产、房产、甚至国籍，，但只有一点你没法改变，从你生下来这天起你就是中国人。
我有时候想，甚至可能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就是用另一种方式来传承与创新文化。比如说在清华校内经常对我的学生讲，我说中国真的需要一场文化大革命，真正意义上的文化创新与传承，我真希望中国的年轻人里面有一批人能够坚守自己的信仰和信念，能够不为社会世俗的观念所动，十年以后、二十年以后还能够信守这个理念，这样一批中国的脊梁会让祖国变得更加美好，中国前途会一片光明。谢谢大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