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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论文买卖：挑战道德底线的“合法交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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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个部门称不在管理范围，甚至称“没有违背法律” |
支付宝、订单交易、在线客服、终身保修……你猜的没错，这确是在进行网上购物，只不过交易的商品，是论文。
现在，以中介公司为中心，从下单定制到写手代写再到代为在杂志上发稿，这种“一站式服务”，俨然形成了一条买卖论文的产业链。
网络客服热情周到揽生意
科技日报记者在百度搜索“论文代写”，排在最前面的是“无忧论文网”。点开网址，显眼处是一溜QQ号和淘宝客服，论文则按学历和学科进行了明明白白的划分。
记者联系上其中一个负责硕博论文的客服，佯称要请他们代写一篇国际贸易类的硕士毕业论文。很快便有了回音。客服先恭敬地感谢记者在众多论文代写公司中选中他们，然后发回一个网址让记者下单。按照要求，记者下了一篇3万字国际贸易硕士毕业论文的订单。十几分钟后，一份定价回执发到记者的邮箱，表示记者要的论文经专家老师评估要7000元钱，一个月后交文。
在记者抱怨太贵之后，客服笑呵呵地“安慰”说：“其实已经不贵了，我们写硕博论文的都是专业的金牌写手，而且您买的是著作权。”客服介绍，公司的写手分三等：第一等是专业金牌写手，都是经验最丰富的知名大学教授、专家和博士硕士；二等是一般的专业写手，但也具有硕士以上学位；最次的三等，是不在册的非专业写手。“我们代写硕士类论文的一般都是一等二等写手。”
除了写手之外，学科专业、论文用途和交稿时间，也是论文定价的标准。客服说，就硕士论文来看，管理类的论文最“廉价”，只要5000多元。计算机、医学、生物、机械和艺术类价位最高。
根据客服的介绍，记者又下了一篇计算机类论文的订单。同样，也很快有了回复，与之前国际贸易论文同一规格，要价11000元。记者询问如此高的收费得到的服务是一对一的吗，客服回答：“当然是！从编写到修改都是一对一服务，写手接了你的订单不会同时接其他人的。”
根据记者调查的结果，一篇3万字的计算机类论文，11000元的收费中，写手实际可得2400元，中介公司的收入是8600元，占客户付费的78.1%。
“不被网店允许”的公开网络交易
为了让用户放心，很多论文代写代发网站，交易都是通过第三方交易平台完成的。除了通过传统的银行汇款，支付宝和淘宝网是常用的支付方式。
客服介绍，一般网站的付款方式第一步是在下订单之后，先由“专家”评估价格，然后打10%的定金给卖方，卖方收到汇款后会发来题目供买方选择。第二步，当买方再支付30%后，卖方会将论文提纲和一半论文发给买方。第三步，当买方最后付清余额后，卖方才会再发全文给买方。
6月1日上午8时，在淘宝上搜索“论文代写”共有104家店铺。记者发现一家名为“知网万方维普论文下载论文检测论文发表软文写作”的皇冠店，表面上经营的是提供下载网站论文的账号交易，网店首页却醒目写着“专科、本科、硕博毕业论文写作，职称论文定制”、“百分百发表”等论文代写代发的服务介绍。该网店并不在“论文代写”的搜索结果之列，像这样“挂羊头卖狗肉”的代写网店还有多少不得而知。那么，淘宝网是否允许论文在其平台上进行交易呢？
记者联系到了淘宝网公关部的颜乔。颜乔表示，论文代写是淘宝网不允许的交易。淘宝网的机器检查系统每天都会检查商品和交易是否合乎规定，一经发现不合法交易，就会立即要求其停止。但淘宝网拥有超过8亿的商品总量，因而从发现违规商品到下架需要一段时间。“但是短期内肯定会下架，不会让他们完成交易的。”可是记者发现，很多论文代写网店都是2008年开的，直到2011年5月初仍有销售记录。
在浏览了记者提供的打着支付宝支付旗号的代写网站后，支付宝公关部朱先生解释，这些交易都是通过淘宝网利用支付宝作为支付平台的。由于淘宝网是一个开放的平台，可能会让违规交易有机可乘，但是他们也会努力排查、及时处理，发现交易即会叫停。
“就像电信提供了网络服务，也不能保证使用电信的人在网上说的话都是正确的一样，在淘宝网上利用支付宝进行违规交易的行为也是我们的无奈。”朱先生表示，他们会严肃处理这些论文代写交易，并会尽快给记者答复。但直至截稿，记者并没有收到来自支付宝对代写网站处理的回复。
“委托代发”的杂志不回应
在“无忧论文网”上，记者看到了“百分百发表，知名杂志社委托”的广告。于是记者再次佯装要代发论文。客服回复，买方在对自己的文章没有很大信心又急于发表的情况下，他们可以直接代写代发表。“一站式服务，十分方便。”
与之前一样，记者在客服的指导下下了订单。一篇标价1500元、5000字的国家级医学论文，代发表价格是1400元，但不包含版面费。记者询问代发表费用主要包括什么时，客服答道：“这是确保能发表的价格，是杂志社的审稿等相关费用。”记者再次询问其具体意思时，客服解释：“就是打点杂志社的钱，这个价格是编辑提供的。”客服承诺：“国家级刊物2个月左右就能发，核心期刊10个月能发。”
按照客服提供和从代写网站下载的“委托关系”杂志社名单，记者一一进行了电话采访。《中国高新技术企业》杂志社接电话的女士听说记者要询问关于论文代发表事宜时，立即变得一问三不知，最后说自己是新来的，杂志社也不接受采访，随后匆匆挂断了电话。《硅谷》杂志社编辑部的刁女士也一再说自己只负责采编稿件，什么都不知道，最后以事务繁忙为由匆匆挂断了电话。
只有《山东医药》杂志正面回答了记者的问题。肖编辑说他们杂志社没有和任何网站有所谓的“委托关系”，杂志社方面也不清楚有人借他们的名号代发表。他们所发稿件一般都是作者自己投稿，也只会收取千字500元的版面费。稿件会经过一个月到一个半月的审核，如果质量过关，可能会经过6到8个月才会发表。像代写网站所说的2个月即可发表是不可能的。
“诚信的买卖”破坏了社会诚信
对于论文代写到发表的“产业化”现象，清华大学李楯教授说：“你看别的国家有没有这种现象？这是我们国家在转型大背景下学术界出现的必然问题，重量不重质，什么东西都走形式。”他认为，论文本是知识创造和研究成果的表达，但大学给本科生、研究生论文定指标、定数量，把它形成生产流水线，这不是胡来么？大学教育注重考核的应该是知识本身，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考核评比数量等形式化的东西。
记者了解到，在国内大学，本科生保研和研究生毕业发表论文已成为学界的“明规则”。
中国人民大学教授张鸣也表示，大学晋升、职称晋级要求论文等是论文代写“产业化”的根本动因。他认为这是一个社会问题也是学术腐败问题。“有需求才会有市场”，由于大学对于学生的论文在篇幅和质量上不切实际的要求甚多，很多学生才找到这条“捷径”。
张鸣教授表示，应该从“源头”加以管理，“必须改变以指标为主的评价方式，不能‘逼’着学生写论文，同时也应该加强对学生的道德教育”。
对于交易过程看似颇有商业诚信的论文买卖，北京市人大代表、北京恒德律师事务所律师毛铮铮认为：“论文买卖最大的问题恰是破坏了社会诚信。从学生来说，检验学习成果的依据都假造了，这学生将来的发展将会怎样？”
论文交易竟是一桩合法生意
论文买卖借助网络已发展成了一个“不道德”的产业，可这“勾当”到底归谁管却成了一个难题。
科技日报记者从北京市某区工商局开始询问，得到的答复皆是“不甚了解”，最后记者联系到了国家工商总局市场司。市场司接电话的人员表示：“代写本来是自古存在并且合理的，例如代写书信。但是代写和买卖的商品变成了论文，这就主要是一个道德和学术问题，你还是得先咨询一下教育部。”
教育部国家教育发展研究中心体制室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专家告诉记者，论文买卖这件事本身是一个商业行为。教育部门对学术腐败的检查只能从结果上，即论文本身的真假与否去判定，而对于论文获得的过程不在教育部门的管理范围中。
多方询问无果之后，记者拨通了公安部网络违法举报电话，反映“无忧论文网”的论文交易行为，却得到了一个另人意外的答复：论文买卖本身没有违背法律。他说：“我们曾接到的这种举报都是网站方面收了钱却没有给买方提供论文，这是一个欺诈行为，我们会直接移交公安部门处理。但是如果买卖完成，他确实没有违法，现在也没有法律明确禁止论文代写买卖。”
得到这样出乎意料的答案之后，记者查阅了相关法律。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著作权法（2001年修正版）》第二章第二节第十七条：受委托创作的作品，著作权的归属由委托人和受托人通过合同约定。合同未作明确约定或者没有订立合同的，著作权属于受托人。论文代写属于委托著作的行为，买方是委托人，卖方是受托人，中介网站为双方架构了交易的桥梁。
如此，冲击着人们道德底线的交易，在法律面前却变成了一桩自然而然的合法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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