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3日，在华中科技大学2010届本科生毕业典礼上，校长李培根院士在题为《记忆》的演讲中，把4年来的国家大事、学校大事、身边人物、网络热词等融合在一起。16分钟的演讲，被掌声打断30次。全场7700余名学子起立高喊：“根叔！根叔！”（据《长江商报》）
在这篇2000余字的致辞中，有这样一句话：“我记得沉迷于网络游戏甚至濒临退学的学生与我聊天时，目光中透出的茫然与无助，他们还是华中大的孩子，他们更成为我心中抹不去的记忆。”当笔者读到这一行文字时，感动浮现于心头，久久不能抹去。是的，只有发自内心的爱，才最令人动容；只有真正的爱，才能承受教育之重。
当然，除却第一眼的感动，我们更应该理性分析李培根的致辞特别在哪里，又何以让人感动。
一是以人为本、再现细节，拨动最令学子感动的神经。“同学们，在华中科技大学的这几年里，你们一定有很多珍贵的记忆！”这些记忆不仅包括北京奥运会、新中国成立60周年大庆、上海世博会等与共和国命运息息相关的宏大事件，也包括汶川的颤抖、玉树的摇动、西南的大旱等“大悲的哭泣、大爱的洗礼”。在这些大事件的背景下，考试、讲坛、大师、社团、春游等要素组成了多彩的大学校园，也形成了学子们的大学记忆，除此之外，“你或许记得‘向喜欢的女孩表白被拒时内心的煎熬’，也一定记得那初吻时的如醉如痴”。可以说，不回避学子情感的大学校长是一个有现代意识的校长，赞颂爱情的大学校长必然是一个让学子爱戴和尊敬的校长。
二是视角广泛，站位高远，用时代语言传达青年之关切。致辞中的新词很多，诸如“俯卧撑”、“躲猫猫”、“喝开水”、“打酱油”和“妈妈喊你回家吃饭”等，这些新词，折射着社会发展进程中的深层矛盾，关注这些“新词”，就是关注当今中国的社会变迁和现实国情。社会在进步，语言也在发展，用年轻人更易理解的方式表达一般的道理，就是这些“新词”的魅力所在。
三是长者情怀、谆谆善诱，在传播大学精神的同时传递温情和关爱。长者情怀，体现在对毕业生四年大学生活的感人回顾上：“我记得你们的自行车和热水瓶常常被偷，记得你们为抢占座位而付出的艰辛；记得你们在寒冷的冬天手脚冰凉，记得你们在炎热的夏季彻夜难眠；记得食堂常常让你们生气。”“我”和“你们”之间是平等的，这是一种父爱般的关怀，是一校之长发自内心的体悟，或许，只有当“我”设身处地地站在“你们”的立场上，体会每个学子的大学生涯、学习、生活、苦乐、未来的时候，才能说出如此感性的话语。长者情怀，也体现在对毕业生们走进社会的期望上，李培根用5个排比的“请记住”作为对毕业生的期望——这5个“请记住”所传达的道理，和我们通常听到的“几点希望”基本大同小异，但在表述方式和传播效果上具有明显的不同，“也许你会选择‘胶囊公寓’，或者不得不蜗居，成为蚁族之一员。没关系，成功更容易光顾磨难和艰辛，正如只有经过泥泞的道路才会留下脚印”。
总之，之所以打动七千学子，不仅在于辞藻优美、细节生动，更在于他的目光向下、关怀学子并身体力行。就此而言，一所大学的校长不必一定是文章家、演说家，但必须是关爱学子的教育实践家。
回望历史，大学校长在各种场合下的“演说”构成高等教育史最精彩的篇章。蔡元培1917年1月《就职北京大学校长之职之演说》，提出了“大学者，研究高深学问者也”的现代大学职能观；梅贻琦1931年12月到清华大学任校长的就职演说，提出了“大学之大，非大楼之大，乃大师之大”的现代大学特征观；在西方，英国红衣主教纽曼1851年就任都柏林大学校长后，为宣传这所新大学所作的系列演讲最后以《大学的理想》出版，成为高等教育研究领域的经典之作；而国内最近出版的一本名叫《美国常春藤名校校长演说精选》的书，将哈佛、耶鲁、哥伦比亚等大学校长最近几年在开学和毕业典礼的致辞结集出版。翻阅这些风格别致、内容各异的演说，我们对这些名校掌托人的独立精神、人文情怀、关怀意识和学人风范深表敬意。
为什么这些大学校长的演说历久弥新？因为他们对特定历史阶段每个民族及国家的高等教育作出了最有智慧的判断，这种判断直接影响了后世的教育、社会乃至每个人的发展；因为他们适应社会对教育发展的需求，为迷茫的行者和纷繁的社会提出了一条条通达的道路。
因而笔者相信，李培根致辞打动的不仅仅是华中科技大学2010届的7700余名学子。在搜狐网的千余条跟帖里，有网友说：“希望这是中国的大学打破墨守陈规的开始。”“一个大学校长被学生如此称呼和记忆，是校长的平易、亲和、现实的魅力，为祛除中国大学行政化吹了一阵清风。”这些陌生网民自发的留言，反映了人们对真教育的期待、对大教育家的呼唤。
《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提出：“要倡导教育家办学，创造有利条件，鼓励教师和校长在实践中大胆探索，创新教育思想、教育模式和教育方法，形成教学特色和办学风格，造就一批教育家。”我们有理由相信，在未来我们会看到更多更精彩的校长致辞。
（作者单位：中科院研究生院）
《科学时报》 (2010-6-28 A1 要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