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丙奇
按照教育部的要求,75所教育部直属高校日前都在各自官网上公布了今年预算。清华大学仍是全国唯一一所预算超200亿元的高校,而且领先排名第二的高校100多亿元。令人意外的是,北京大学今年预算大幅减少,导致“百亿高校”的排名发生变化。有媒体发现,对很多“富裕”的高校来说,其收入中来自拨款的已是小部分,大部分则来自“事业收入”和“其他收入”。
公布高校财务信息是高等学校信息公开的基本要求。原本,公布预算收支情况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让公众了解大学的收入与支出情况,接受公众监督。但高校公布的收支信息却被一些媒体利用,制作出高校富豪榜,按预算多少排出高校座次。这其实并不利于高校办学,反而会加剧高校对资源的争夺,以资源多少论学校办学实力。关注高校收支情况,应主要关注收支透明度以及高校从社会获得捐赠、拓宽办学资源的能力。
对于此次高校公布的预算情况,舆论普遍关注理工科见长的高校预算经费增加,而人文社会科学为主的院校,经费与理工科见长的高校正在拉大差距。比较典型的是清华和北大的一升一降。统计发现,同是国内顶尖高校,清华的预算总经费是北大的2倍还多。比较两校的收支总表,其支出差别最大的是“教育支出”一项,清华比北大多约74.5亿元。而从其他高校看,理工类院校比文科院校“富裕”是普遍现象。北师大、人大是全国人文社科类高校的领头羊,但预算总经费都只有五六十亿元。中国传媒大学、中央财经大学、北京外国语大学、中国政法大学也都是各自领域内排名数一数二的高校,但预算也只有十几亿元——预算总数在20亿元以下的都是文科类高校。
是不是国家真的对文科专业不重视呢?并非如此。首先,需要看懂各高校的部门预算表。北大今年预算经费少的主要原因不是一般公共拨款收入、事业收入减少,而是上年结转收入大幅减少。2017年预算中,上年结转收入达到51.18亿元,而2018年预算中上年结转收入只有1.63亿元。也就是说,2017年的费用基本使用完,转到2018年使用的很少。按照北大2017年的预算支出,本来准备结转下年的为47.6亿元。而清华大学2018年收入预算中,上年结转72.71亿元,主要是2017年未完成科研项目,本年度按照原规定用途继续使用资金。这并不能表明清华更富,而是上年的经费没用完结转的比较多而已。按照清华大学的2017年预算支出,原准备结转下年40亿元。如果2018年清华的结转费用大幅减少,那么清华的预算收入也会大幅下降。清华公布的2018年预算支出准备结转下年的费用为53.1亿元。
从北大2018年的预算支出看,其已经没有考虑结转下年的问题,这说明预算支出紧张、上年结转费用减少,也直接影响教育支出预算。而对于结转费用减少需要进一步分析,是因为按规定用完科研项目经费,还是在其他地方开支过多,导致余下可结转的费用减少,影响来年的预算收入和支出。这其实要求大学精打细算用好每一笔钱。
而谈到科研经费,这是纳入到学校的事业单位收入的,也不能以经费多少论学校财富,因为按规定,这必须用于科研,而不同学科的科研课题经费差距很大,这很正常。比如由于有的自然科学课题需要大量资金购买设备、材料,因此,自然科学课题经费就往往高于人文社会科学课题。以课题经费论财富会催生课题经费攀比问题,而忽视研究本身的价值。在目前按资源论英雄的评价体系中,人文社会科学见长的学校,以及人文社会科学学者就会处于弱势。在大学排行中,以人文社会科学见长的高校,排名往往较低,而研究人文社会科学的学者,在课题经费评价指标方面也难和理工科学者竞争,由此还影响薪酬待遇。这种强调资源的办学让大学陷入急功近利,也逼迫大学教授变为课题教授、经费教授,整天围着课题、经费转。
在这种情况下,媒体还炒作高校的预算收支,只会加剧高校的功利化。媒体更应该发挥的作用是,监督高校全面公布真实的财务信息,接受公众监督,同时关注高校教育和学术的真实贡献,而不是功利化的教育和学术指标。相比总预算开支来说,更应该关注大学每一笔支出的去处,比如北大2017年准备结转的费用用到哪里,以及大学自身除一般公共拨款、事业收入之外的收入。另外,根据北大公布的2018年预算,其经营收入只有1908万元,在22.3亿元其他收入中只有1.34亿元捐赠收入,这要求高校拓宽经费来源渠道,尤其是做好社会捐赠工作。
(作者系21世纪教育研究院副院长)
《中国科学报》 (2018-05-08 第7版 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