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pture the flag！”在北京邮电大学体育馆，一群少年时而在笔记本上匆忙地敲打，时而凝神思索，又不时抬头看看大屏幕上的赛况，正在举行的是“北邮网安杯”首届全国中学生网络安全技术大赛线下决赛。“Capture the flag”（CTF）是比赛的一个环节，简称夺旗赛，指的是通过竞赛的方式教授网络安全技术人员关于真实世界黑客攻击的方法。在同龄人沉迷游戏的年岁，这些精英已经迈上了与黑客竞技的舞台。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网络空间的竞争，归根结底是人才竞争。”而中央网信办、教育部等六部门联合印发的《关于加强网络安全学科建设和人才培养的意见》明确提出，支持高等院校开设网络安全相关专业“少年班”“特长班”。网络空间安全的对抗本质上是人与人的对抗。我国网络安全人才的储备情况如何，又可以怎样改进呢？
重兴趣、看天赋：顶尖网安人才需从小培养
据中央网信办发布的报告，随着信息化建设的不断推进，预计到2020年，我国网络空间安全人才需求数量将超过140万，而在现实就业中，相关专业人才也是供不应求：安全公司、互联网巨头、金融企业、银行等用人单位每年都大批招聘相关人才。“根据2017年智联招聘和360发布的网络安全人才市场状况研究报告，2017年上半年网络安全岗位需求数量比2016年上半年同比增长了232%，而仅有11%的求职者具有网络安全或信息安全的学科教育背景。我国只有100多所大学开设了信息安全或网络安全专业，每年本硕博毕业生加起来不足2万人，其中最缺的是硕博高层次人才。” 国务院学位委员会网络空间安全学科评议组秘书、北京邮电大学教授王军（化名）说。
在本科培养中，北京邮电大学教授崔平（化名）注意到，大多数新生的网络安全基础是零。“高层次人才培养要从青少年抓起。美国学生起步很早，有了个人兴趣，政府会提供训练环境和资助。我们的中学生还在面对高考压力，搞网络安全竞赛得不到认可，师资、训练条件还很不完善。”
比赛决出的冠军是来自河北某中学的高三学生田东鑫（化名），比第二名得分高了一大截。大脑袋、大眼睛、小平头，说话时双手在身前一摆一摆的。他告诉记者，自己是从六年级的时候开始接触编程的，父亲教过一些计算机基础知识，上高中后进入了学校的信息奥赛集训队，如今他已经获得了今年某顶尖高校自主招生的资格，获得了降分至一本线的条件。
“你一定NOI（全国青少年信息奥林匹克竞赛）得奖了对不对？”这时，北京邮电大学ACM（美国计算机协会国际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指导老师房林（化名）走上前来。田东鑫点点头：“去年得了金奖。”房林感慨地说：“自主招生能招到这种生源所开的优惠条件是值得的。通过高考进校的零基础学生可能有一个问题，有一些人就是没有兴趣、没有探索的欲望，做着做着做不下去，最后就转行了或者无法沉浸到这个领域，而顶尖人才一定是热爱这个领域的。在目前中小学缺乏系统教育的情况下，能在网络安全、信息学上有特长的中学学生基本都有很强的个人兴趣和天赋，这也是我看好他们的原因。”
扩师资、搭平台：创设环境选才育才
记者随机采访的一位上海高一学生告诉记者，他六年级的时候在技术论坛帮助解决了一个系统漏洞问题，从此“入了坑”。而入围决赛年龄最小的参赛选手、初一学生郭同学告诉记者，当初是妈妈给报了编程班，所以才接触到网络安全技术。
“近年编程班确实火起来了。”房林说，“不过做了多年教练，我的感受是优秀的苗子最关键的是个人禀赋、家庭熏陶，中学阶段又能进入信息学特色校，有老师教，有比赛打，就会越来越强。”
记者了解到，真正达到竞赛水准的中学师资在全国层面仍属稀缺。“目前，有几所部属师范大学计算机专业有培养，竞赛水准也很高，但总规模有限，毕业后基本都去了大城市的优质中学。”某师范大学信息学教师吕康（化名）介绍。
另一个层面，网络安全人才的成长中，竞赛也起到独特的作用。“信息学奥林匹克竞赛偏算法和编程，与网络安全并不一样。传统教育偏于理论、技术、学术体系，网络安全更加关注实战的对抗，如加解密处理、系统漏洞分析、网络攻防，这也是很多比赛中，企业的安全团队成绩高于‘学院派’的原因，我们必须通过专门的比赛、对抗把水平提升上去。”崔平说，“中学生还是有很多优秀人才。从比赛看，有几位参赛者已经达到了大二学生前5%的水准，这说明学生中有好苗子，但需要挖掘。在初高中层面，需要有平台来引导大家。最好能逐渐形成一个全国性的大规模比赛。”唯有重视针对青少年人才的平台建设，网络安全人才培养才能赢在未来。
重基础：少儿编程不能“拿来主义”
国务院《新一代人工智能发展规划》提出，在中小学阶段设置人工智能相关课程、逐步推广编程教育。而在市场层面，2016年少儿编程市场爆发，至2017年，国内外有16家少儿编程创业公司获得融资，《2017—2023年中国少儿编程市场分析预测研究报告》显示，当下中国大陆少儿编程教育的渗透率仅为0.96%。某证券研报称，少儿编程行业未来市场规模可达230亿~350亿元。
但火爆的市场也有隐忧。人大附中信息学教师叶金毅提醒，现在很多市面上的人工智能课程、少儿编程都是为孩子提供一个已经开发好的工具，直接就使用，孩子并没有真正理解。“网络安全面对的都是代码层面的攻击，人才培养绝不能‘拿来主义’浮在表面。孩子要打好代码层面的基础，抓基础短期看不出效果，长期对孩子的成长、对国家和产业的基础都是有帮助的。”
如何抓基础呢？叶金毅建议，小学五六年级就可以学着去理解循环、数组等概念，初中学习算法、数据结构，高中就有了很好的计算机基础。C++、Python这些语言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从学习语言的层面去理解概念。
“高中的信息课应统一按照零基础来培养，重新来学一遍。因为小学、初中没有统一标准，各个学校水平参差不齐，学生各种水平都有。”叶金毅坦言，在当前信息技术教学的起点仍然不高，“小学、初中各学校情况不太一样，师资力量也不大一样，缺乏统一标准。我们现在能为有兴趣、有特长的学生创造更好的条件，也希望小学、初中整体水平提升，涌现更多好苗子。”
（本报记者 刘博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