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锋亮

近期，笔者带着学生较为系统地对英国的科研评估体系进行了研究，发现英国科研评估中的很多故事与细节非常值得我国高等教育的利益相关方知晓。随着高等教育机构和人员越来越多，英国在上个世纪80年代意识到要加强对高等教育机构的科学研究的评估。因此，1986年，英国官方开始了对高等教育科研全面的评估，并将评估结果和科研拨款直接挂钩。按照英国官方的宣称，科研评估有助于提升英国的整体科研水平与效率，还有助于激励不同高校或学科之间科研的协同创新。不管是不是科研评估的作用，总之我们可以看到英国的一些科研指标的表现的确吸人眼球，比如在全球范围内的高被引用论文的数量与比例都有明显增长，这在越来越激烈的国际科研竞争背景下是难能可贵的。

但是和中国的学科评估一样，英国的科研评估也一直饱受各方面的批评，尽管英国的科研评估体系历史更加悠久，而且一直处于持续的变革中。2006年，面对外界对科研评估越来越尖锐的批评，英国官方想对原有的评估体系作一个比较彻底的改进，并在2013年推出了新的科研评估方案——卓越研究框架（简称REF）。从2006年英国官方决定要改革科研评估方案到2014年年底REF的评估结果出来甚至一直到现在，外界对REF的吐槽就持续不断。真是可谓有评估的地方就有吐槽。

本着科学的精神，我们收集了一些英国国内对REF进行批评的观点，并且通过实际的评估结果对这些批评进行检验，得到了不少有意思的发现。其中以下这一则，我们认为对我们国家的学科评估特别有借鉴意义。

可以想象，评估是有规则的，所以必然会有人或者机构想方设法钻规则的“空子”，因此英国也担心有人会利用评估的规则来“钻空子”。比如英国经济事务学会教授谢克尔顿和布斯就认为新的科研评估办法让一些大学存在着“钻空子”的空间——一些高等教育机构会通过只提交科研业绩良好的科研人员而避免提交科研业绩差劲的科研人员的方式，来提升质量评级（GPA），以此在REF科研评估中取得良好的排名，从而获得更多的科研经费支持；而且高排名可能比获得官方的科研经费拨款更有价值，因为这会让外界包括潜在的学习者对机构的真正研究实力产生错觉，从而被诱导去选择这些高排名的机构。

谢克尔顿和布斯为此专门撰文揭发这种“钻空子”的行为，并将其称为“钻空子游戏”，他们以卡迪夫大学为例进行了分析。与2008年的评估相比，2014年的数据显示卡迪夫大学提交的科研人员评估数大幅度减少（从1038 减少到738），从而在质量评级（GPA）方面从2008年的第22名一跃成为2014年的第6名。谢克尔顿和布斯还认为在别的一些大学中，这种“钻空子游戏”甚至进行到可谓荒谬的地步，有的超过百名科研人员的机构甚至只提交十人左右的评估材料。谢克尔顿和布斯担心这种“钻空子游戏”会越来越普遍，而这背后的始作俑者就是新的科研评估方案——REF。因此，谢克尔顿和布斯用斩钉截铁的标题《废止卓越研究框架（REF）》表达自己鲜明的反对态度。

那么，英国官方对于上述这种“钻空子游戏”又是如何应对的呢？英国官方实际上也发现了这种现象，因此在质量评级（GPA）的基础上，将参评科研人员数量等因素考虑进去，给出了相对来说更加科学的“研究能力”。我们可以从“质量评级”和“研究能力”两个排名看到彼此之间还是差异明显的。在“质量评级”的排名中那些参评学科较少、参评科研人员较少的高等教育机构排名较高，而在“研究能力”的排名中，传统的综合性、研究型名校依然是明显占优的。

其实，我国的学科评估中也有类似的“钻空子”行为，那就是高校在材料提交和参评学科上做文章，以保证自己机构的排名尽可能靠前。对于这种情况，我们的建议是可以和英国的科研评估一样，在后期根据参评高校的参评学科、参评科研人员等对前期的评估得分进行一个重新计算。这样一个后期的调整有助于减少一些由于申报策略带来的扭曲。

可见，只要有规则，就一定有规则的“空子”可钻，这也是为什么从1986年到现在，三十多年过去了，英国的科研评估一直在争议声中不断前行。反过来看，连老牌的高等教育强国——英国的高等教育中最好评估的科研评估都有这么大的“空子”可钻、都有要“废止”这样大的争议，那么中国目前的学科评估争议大就更可想而知了。虽然有学者对英国新的科研评估体系提出了引诱人作弊、钻空子的指控，但是最终的结果显示传统的好大学的评估结果依然很好。这也告诉我们要以更加平和与理性的态度对待我国的科研评估，各利益相关方不妨抱着“让子弹飞”的态度，继续积极建言献策，帮助评估方去查缺补漏，让我国的学科评估在发展中不断改进与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