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丙奇
全国人大代表、南开大学校长龚克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大学应将去行政化作为一个抓手,去掉高校作为行政机关附属的身份,以及这个错误身份定位造成的很多官僚化体制和行政化思维,回归作为教学科研单位的本分上去。
这已经不是龚克第一次谈加快取消高校行政级别了。2014年两会期间,他称学校的行政级别扭曲了学校内部人员的关系,高校去行政化必须要尽快落实。2015年他对记者提到大学校长后面加副部级是丢人的事,也引发舆论广泛关注。有意思的是,龚克所提到的取消行政级别,并非他的改革建议,这早在2010年就写进了《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为何纲要写明要取消行政级别,高校校长也赞成取消级别,取消行政级别的改革却很缓慢呢?究竟是什么阻碍这一改革的推进?
来自教育管理部门的普遍意见认为,取消级别的改革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工程,不仅仅是取消级别那么简单,这涉及政府管理学校模式的调整和学校内部治理改革。既有政府行政部门放权的阻力,也有学校既得利益的阻力。目前,政府部门和高校设计的改革路线图,是从取消学校二级学院行政级别开始推进去行政化。多个地方政府部门已选取部分高校进行这一改革试点。
相对于没有任何改革行动而言,取消二级学院行政级别的改革试点,有着积极意义。然而,这一改革试点的前景并不被看好,因为在学校有行政级别、政府管理学校的基本模式不变的情况下,取消二级学院行政级别,无法撼动行政治校,到头来,二级学院负责人还是会套用级别进行任命、管理。
选择高校二级学院进行取消行政级别的改革试点用意很明显,即面临的阻力可能更小。但是,取消行政级别的改革,终究需要啃硬骨头,因此,改革应该抓牛鼻子。多年前,笔者建议,可以选择从取消北大、清华等校的行政级别开始,启动取消行政级别的改革,假如这一改革在北大、清华取得成功,改革的示范效应将很强,取消其他高校的级别也就变得轻而易举。
国家在推进国家教育规划纲要落实时,是选择了高校进行建设现代大学制度改革的试点的,却没有选择高校进行取消行政级别的改革试点。也许是认为时机尚不成熟。而当前,则有一个进行这方面改革的好时机——“双一流”建设。我国可以把“双一流”建设与取消学校行政级别的改革结合起来,把接受取消行政级别、启动学校全面去行政化改革,作为获得”双一流”建设支持的基本条件。换句话说,所有“双一流”建设学校,在申请“双一流”时,要拿出具体的去行政化方案,启动“双一流”建设时,都将启动取消行政级别的改革。
这不是强高校之所难,而是建设“双一流”的必然选择。因为如果要建设“双一流”,就必须推进教育管理体制改革与办学体制改革,假如在办学中还实行行政治校,那“双一流”建设就仍旧可能存在弄虚作假、形式主义和搞形象工程的问题。高校一方面会缺乏自主权,继续围着行政指标办学;一方面会用行政管理学校内部的教育事务与学术事务,令教育与学术急功近利。
在国家出台的“双一流”建设方案中,明确要求要以改革为动力推进“双一流”建设,要克服“985工程”“211工程”建设存在的弊端,不能再走“985工程”“211工程”建设的老路。因此,推进高校去行政化,将是“双一流”建设必须进行的改革。我国当年推进“985工程”“211工程”建设的最大问题是,采用行政手段推进,并强化学校的行政级别——入围“985工程”的高校后来将级别提升到副部级(只有在后期被舆论质疑后才有几所高校仍维持正厅级),这是在制造学校的等级、身份,加剧高校行政化。
“双一流”建设是推进大学去行政化、取消行政级别的契机。从整体改革看,这是建设“双一流”的必然要求,而从改革的推进看,这是一个极好的抓手,地方政府和高校均有建设“双一流”的积极性,对获得资助者提出改革任务与要求,也符合资助逻辑。
在全国政协教育界别联组会上,教育部部长陈宝生强调:“‘双一流’不是再走一遍‘985’‘211’的老路,所以拿着‘985’‘211’的船票上不了‘双一流’的船。”他说,“‘双一流’建设的遴选工作基本上是第三方在做,不是到学校做评估、搞包装。我们要尽可能做到公平公正,进行竞争优选、专家评选、政府比选、动态筛选。”这是尝试在进行政府管理教育模式的改革,如果能将“双一流”建设与推进大学去行政化结合起来,将会让改革效应更为突出。(作者系21世纪教育研究院副院长)
《中国科学报》 (2017-03-14 第7版 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