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炎
习近平同志在全国科技创新大会上强调,科技创新、科学普及是实现创新发展的两翼,没有全民科学素质的普遍提高,就难以建立起宏大的高素质创新大军。对于科学普及与科学传播在国家创新驱动发展战略中的核心地位,无疑是高屋建瓴的表述。
但遗憾的是,我国科学普及工作整体上在摸索中前行,处于发展的幼稚期,可呈现如下几个典型特征。
浅层化。满足于“文白夹杂”地给社会公众介绍一点新的科学现象和科技成果,推介几位有影响的科学家。而对于科学发展历程、技术发展规律、科学精神的本质、科学方法论等深入浅出的阐释,却鲜有问津。
庸俗化。科学传播中,“传播”比“科学”更加强势,以致本末倒置。媒体更加青睐于耸人听闻的噱头和各种传奇故事,而对严肃的科学问题和科学现象所展示的理性光辉、审美、震撼力以及对未来世界的冲击,缺乏理解、把握、挖掘、预见的能力。
片面化。我国科普工作的对象历来以中小学生为代表,忽略了科普工作的长期性,成人乃至专业科学研究人员同样需要科普的眷顾。我国科技创新工作中表现出的众多痼疾,反映的其实是科技工作者在科学传统、精神和方法论上的缺失以及科学视野的狭窄。
突击化。把科学普及工作当节日,满足于定期举办图书展、成果展、开放日等,忽视了社会公众随时分享与品鉴国家科技创新进展的权利,也更加没有建立起利用国家科技设施与资源的自由渠道。
边缘化。科普工作理应以具备完整科学训练和良好人文素养,且掌握传播理论与手段的复合型人才为主体,其社会价值应备受尊崇。但在我国,常常以退休科研人员、在学研究生来临时客串。善于科学普及的科学家和具有良好科学背景的媒体人可谓凤毛麟角。此外,我们还没有建立以科普为主要目标的独立研究体系,科普工作只能借助科学研究的现有素材。
为什么会产生上述现象?首先,我们对科普工作应该传播什么缺乏清晰的认识。《中国公民科学素质基准》的“一地鸡毛”即为鲜活的佐证。科普工作应聚焦于阐释科学的内涵与特征,科学与信仰、神话的界限,科学与技术演进的客观规律,归纳与演绎、系统论与还原论、理性与观察、猜想与批评等在科学发展中的价值与局限,每个科学门类的里程碑、前沿挑战与哲学背景,以及人类在科学精神、价值与方法论上的基本共识等。科普工作需要根据受众与传媒的具体特征而在形式上丰富多样,但应万变不离其宗。
同时,我们对于科普工作重要而急迫的现实意义缺乏深刻理解。没有一流的科普工作,就不会形成一流的科技软实力,也就更谈不上持续领先的创新驱动力。特别是我国,科技工作正面临从“跟踪模仿”到“原始创新”的瓶颈,这其中的短板就是对科学精神与方法论的准确理解与重新诠释。很多学者在国外做出了一流的工作,回国后就出现退化,主要不是硬件跟不上,缺的是深厚科学文明所滋养的创新源泉。这是“科学民工”到“科学大师”转变的必修课,也是“技术仿造者”到“技术巨匠”蜕变最艰难的一关。
另一个值得注意的问题是,科技领域“重GDP、轻生态建设”的政绩观,也在戕害科普工作的发展。由于科学普及工作的核心是科学素养的提升、科学文化与传统的养成与进步,因而注定是一项“润物细无声”的浩繁工程,科普工作难以量化考核、立竿见影,更难以成为部门和科学家的实在绩效。自然而然地,科普工作在管理者与科技工作者眼中成为了“鸡肋”。
中国科普工作必须涅槃重生,要少一点花哨,多一点深度;少一点妖娆,多一点刚度;少一点飘摇,多一点担当。科学普及工作关乎现在,更关乎未来。它不能仅仅成为装点科技繁荣的彩色 “飘带”,而要与科技创新共同发力,构成能够驱动发展的、平衡的“双翼”。
首先,在教育主管部门的主导下,应在义务教育和高等教育阶段形成循序渐进的科学史、科学哲学课程体系,使科学文明成为现代通识教育的基础和主干内容。
要在科技资源管理部门的扶持下,建立科学普及与科学传播的研究格局与体系;通过政策倾斜,打造科学传播的品牌企业,借助资本和市场的力量,大幅改变科学传播单调、陈旧、匮乏的局面。
要在国家和地方政府的支持下,建立覆盖全国的科技主题博物馆网络体系,利用现代网络和通信技术,构成定位清晰、快捷共享、更新及时、交流互动的现代科技博物馆新模式。
同时,国家应以立法的形式,支持和强制国立科研机构与公立大学建立可自由预约的实验室开放体系,让社会公众和青少年拥有参与科技创新的基本物质保障。
在此过程中,有实力的国立科研机构也可尝试设立“两翼专项”,先行先试,着力打造“一套科学普及教材、一个演讲与传播平台、一个展览展示体系、一个开放预约公众科研网络、一个科普专项研究群”,以构建出现代科学普及工作的雏形,在我国科学普及工作中发挥率先与示范的作用。
《中国科学报》 (2016-06-27 第1版 要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