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彭科峰

尽管已年过八旬，但当刘守仁走进位于新疆农垦科学院后院的试验站，看到正在围栏中咩咩叫唤的军垦细毛羊时，他原本有些佝偻的身板顿时直了起来，笑容也在满是皱纹的脸上绽放。

眼前的这些细毛羊，正是中国工程院院士、原新疆农垦科学院院长刘守仁一生最大的骄傲。在天山脚下与羊共舞，不知不觉间，半个多世纪的光阴悄然而过。

牧羊的汉子

1934年，刘守仁出生在江南水乡苏州，父亲是旧时代的企业家。17岁时，他考入南京农学院（现在的南京农业大学）畜牧系。1955年大学毕业后，怀着一腔热血，刘守仁来到位于边陲之地的新疆工作。

为什么选择畜牧系？说起来，刘守仁是受到了父亲的影响。

在旧时代，工业化的象征就是煤炭工业的发达，而运煤需要马匹来搬运。故此，刘守仁的父亲勉励儿子从事和养马相关的工作。“但没成想，最后马没养成，倒变成了牧羊。”回忆这段往事，刘守仁不胜唏嘘。

60年前，交通极为不便。刘守仁先坐火车到了兰州，又从兰州坐大卡车颠簸了半个多月，才来到新疆。一开始，他被分配到新疆八一农学院（现新疆农业大学）任教，但刘守仁觉得“这不是真正的边疆，我要到真正的边疆去”。

最终，他搭上一辆拉木头的大车，在黄昏时分来到天山深处的紫泥泉种羊场，开始了“放羊的日子”。

这片小小的绿洲是新疆生产建设兵团一批转业军人开垦出来的，场长深知知识的重要。因此，他对刘守仁特别重视。

刚开始，刘守仁白天跟着哈萨克族牧工放羊，晚上在牧工家里吃饭。手执羊鞭，风餐露宿，刘守仁从一名昔日的文弱书生成了天山脚下一名地道的牧羊人。

巨大的突破

但对于自小酷爱学习的刘守仁来说，放羊显然不是他的最终目的。

上世纪50年代，羊毛是重要的纺织原料。但新疆本地的土种羊毛粗色杂，满足不了毛纺产业的需求。

当时，国家纺织工业部向全国牧区提出攻关课题：中国能否生产出优质羊毛，决定着我国在世界纺织工业中的地位。

时任新疆建设兵团司令陶峙岳指示，要求用阿勒泰羊、新疆羊分别对当地土种羊进行杂交改良以提高生产性能，培育出新的细毛羊。

1955年9月，紫泥泉种羊场成立相关课题攻关组，进行羊的品种培育，刘守仁成为课题组成员。

当时，紫泥泉种羊场多数是当地哈萨克羊，耐严寒、善攀岩。几只高价购进的阿尔泰羊虽然体大毛细，但十分娇气，很难适应复杂和艰苦的山区条件。“如果能将阿尔泰细毛羊的羊毛‘披’到哈萨克羊身上，那就再好不过了。”刘守仁灵机一动，开始进行深入的试验。

1957年春天，紫泥泉诞生了第一代杂交羊羔，但毛色不纯。1958年3月，第二代杂交细毛羊落地，但死亡率高达40%。

直到1967年，刘守仁培育的细毛羊才获得重大突破。这一年春天，杂交羊羔的成活率达到98%。这个新品种不仅形体壮硕，而且毛质优良，还能适应新疆的高寒和山地环境。刘守仁将其命名为“军垦细毛羊”。

1968年，军垦细毛羊在北京农业展览馆一亮相，就引起了轰动，被认为是当时我国最好的两个细毛羊品种之一。这一品种随即在新疆大规模推广开来，为我国的毛纺产业作出了重要贡献。

1972年，农业部从澳大利亚进口一批美利奴公羊，紫泥泉种羊场也分到几只，刘守仁欣喜不已。军垦细毛羊和世界上优良的细毛羊相比，还有羊毛长度偏短、光泽差等缺点，刘守仁正在想办法进一步改良。

14年后，刘守仁选育出中国美利奴细毛羊。澳大利亚的羊毛专家前来查看，为之赞叹不已。该成果获得了国家科技进步奖一等奖。

未竟的梦想

1999年，刘守仁因在羊与羊毛领域所作出的巨大贡献被评选为中国工程院院士。

不过，他并未满足于此，仍然选择了前行。

如今，随着从澳大利亚等地大量进口羊毛，中国毛纺产业已不缺羊毛。相反，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中国目前对羊肉的需求量很大。

“过去，1公斤羊毛能买3公斤羊肉。现在反过来，羊毛不稀罕了。我们就要与时俱进，转而培育优质的新疆本地肉用羊。”刘守仁在上世纪90年代就发现了这一趋势，着手进行肉用羊的选育。

多年来，刘守仁带着团队，用带有多胎基因的湖羊和澳洲萨福克羊杂交，培育出多胎新疆萨福克羊。2012年，新疆多胎萨福克羊作为一个新品种，通过兵团农业局的正式认定，并在北疆沿天山一带得到迅速推广。

不过，这仍然不是刘守仁心目中最好的肉用羊。要多胎高产，生下的羔羊还能活，肉质还要鲜美，现在的新疆多胎萨福克羊还未达到这些要求。但目前，这项工作已取得重大进展。

“按照目前的研究进度，预计明年或后年一种全新的高产肉用羊就能问世，希望届时能给牧民带来更多的收入。”刘守仁满怀信心地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