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就是这样一个“野人”形貌的科学家，写出来的东西竟然能让华罗庚先生推崇备至。

■萨苏

这个标题写出来估计会引来质疑。我们这里所说的华老尊敬的数学家，指的是一位外国教授。

这也不太对劲儿，华老虽然的确有过出国学习经历，1936年曾在英国剑桥进修两年，他曾经多次表达对自己的导师，英国纯粹数学的代表哈代先生（Hardy）的尊敬。而哈代是一位外貌漂亮、很有风度的绅士，出自一个教师家庭，似乎和“野人”谈不上什么关系。

其实，我们要说的这位教授，是一位华老久未谋面、却曾十分推崇的数学家，那就是从1934年至1983年一直担任苏联科学院斯捷克洛夫数学研究所所长的维诺格拉朵夫（Ivan MatveevichVinogradov）。

维诺格拉朵夫1891年9月14日生于米洛柳布镇一个乡村牧师的家庭，1914年毕业于圣彼得堡大学物理数学系。

他的主要成就在于堆垒数论方面，尤其是上世纪30年代，他通过对奇数的哥德巴赫猜想的基本解决及关于华林问题的结论奠定了自己在数学界的地位。

此时，正是华罗庚于数论方面的研究突飞猛进之时，曾认真学习了维诺格拉朵夫的方法，因此即便说他在那个时代把这位俄罗斯数学家视为师长似也不算过分。

十几年后，当1946年已经功成名就的华罗庚访问苏联时，见到这位教授的时候，依然以“先生”称之，并在演讲中道：“维诺格拉朵夫教授是世界闻名的数学大师，这次能和他会见，非常荣幸。”

那么，这位维诺格拉朵夫怎么会被视为“野人”呢？

那纯粹是因为他的长相了。这位维诺格拉朵夫先生长得不大规整。何为不大规整？据说此人长得身高丈二，腰大十围，面似生蟹盖，靛脸朱眉，往那儿一站好似烟熏的太岁、火燎的金刚……算了，我这是形容尉迟恭呢。反正，维氏长得就是这么一副模样，你可以认为他是杀猪的，是野人部落来文明世界旅游的，就是猜不到他是数学家。

有一回数学家们开国际会议，维氏这般模样坐在其中，在一群温文尔雅的数学家中自然显得十分另类。

会开了两天，休息时数学家们开起了沙龙。大家都是文化人，又有共同语言，那气氛自然淳淳如许。这时候，有个不开面的家伙看见维氏正好坐在钢琴不远处，大概是很想戏弄一下这样野人一样的老维，于是开口邀请道：“听说俄罗斯人个个都能歌善舞，维先生来自这样有文化的地方，给我们用钢琴表演一个节目好不好？”

自然是轰堂叫好。

这下子维先生麻烦了，很多科学家都很有音乐细胞的，比如爱因斯坦钢琴就弹得好，还有纳什，能用口哨吹巴赫，但他可没有这个能耐。

不过，人家是什么人啊，我记得他连相对论都不当一回事儿，能被这个问题难倒吗？

钢琴？这玩意儿能表演什么节目呢？

只见他从容地站起来，表示不胜荣幸，说既然大家讲到这里，咱就用钢琴给大家表演个绝活儿的节目吧。

接下来，但见这位老兄从容走向钢琴，提气“嘿”声，忽的一下，就把钢琴给举起来了！这个节目，的确是绝活儿，技惊四座，掌声雷动……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就是这样一个“野人”形貌的科学家，写出来的东西竟然能让华罗庚先生推崇备至。

有趣的是，从华罗庚先生的描述来看，这位教授虽然形貌粗野，内心世界却是完全不同的，面对华罗庚的尊敬，他的表现十分谦逊。

华罗庚在日记中写道：“我们谈到数学，维氏对我的工作备极赞誉，我的堆垒素数论，他们要付印，这书的原稿上有中文，书名也是中文，我说倘使印刷不方便，中文字就不印上去吧！他说，他总极力设法保存原样。”

维诺格拉朵夫还请华罗庚到家中吃饭，两人谈到了重庆，谈到了喜马拉雅山，甚至提到了中国抵抗日本侵略中的衡阳会战。华罗庚因此惊讶于维氏知识的广博。

而两个数学大师这次世纪性的交往中，华罗庚先生描述，维诺格拉朵夫甚至曾和他一起滚雪球玩。

两个数学大师在雪地上滚雪球玩，那会是怎样感人的一幕呢？

我想起中国古人的一句名言——圣人不泯赤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