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小立
近日,2013年辽宁省文科状元刘丁宁从香港大学文学院休学,准备通过一年复读、重新参加高考,进入北京大学中文系,“追求纯粹的国学”。消息经媒体披露后,港大和北大校方都作出了回应。相比之下,港大的回应明显更规范。虽然从他们的回应中不难读出无限的惋惜,但一五一十,有问必答,精确务实,又不乏对刘丁宁个人选择的尊重。
再来看北大的回应。实际上,北大的新闻发言人和中文系的领导面对媒体说了那么多,只有一句有实质内容的话,即刘丁宁“想读北大中文系,必须通过正常的途径和程序,北大不会直接录取”。可是,如果认真地想想这句回应要表达的意思,却十分模糊。
我们可以把它理解成北大拒绝录取刘丁宁,也就是说,刘丁宁现在转学北大是不可能的,必须参加明年的高考,等分数达到北大的录取分数线才予以考虑。当然也可以理解为北大的大门并未关上,因为“不会直接录取”,还可以“间接录取”,比如签个意向书,明年通过自主招生录取;也可以搞一个能力水平综合测验,然后转入北大。
所谓“通过正常的途径和程序”似乎也有很大的灵活性,比如刘丁宁写一份正式的转学申请,盖上香港大学的公章,直接递交给北大有关部门,这算不算“通过正常的途径和程序”?如果算,那么,北大也有可能同意刘丁宁同学的转学了?
进一步看,这句话的模棱两可之处就在于“正常的途径”和“(正常的)程序”上。因为北大的“正常的途径”和“(正常的)程序”是什么,非一般人所能知晓。北大校方不加以明确的解释,引发公众“官僚主义”的联想自然在所难免。
不用去责怪公众。现实中,对于“程序”的滥用,已经让“程序”的意义发生了变异。“程序”不再是一道门而成了一堵墙。比如我们感冒去医院,走“程序”的话,可能就要先去拍个片,证明不是肺炎;如果岁数大一点,还可能被要求去做个心电图,……结果走了一套“程序”,最后只开几片“白加黑”:白天吃白片,晚上吃黑片。这等于是绕着墙,白走了一大圈。
如果北大也这样将本身不合理的“程序”坚持到底,砌墙而不是开门,刘丁宁的前途很可能就因此耽误了。
其实,爱护一个人才或者有潜质的青年,最怕就是给他(或她)面前砌一堵又一堵墙,以“磨难”的方式提供所谓“财富”。虽然真金是不怕火炼的,但现实中,制造“磨难”的人不甚光明的心理和手段,却是不值得仿效和提倡的。
走程序有正常和例外之分,也有古板和灵活之别。在正常情况下,我们不主张破坏规则,按程序进行无可厚非。但规则或程序有合理与不合理的问题。即使有程序和规则,也不能以现有程序或规则而一拒了之,或内外有别,只跟当事人解释,不回应公众的诉求,特别是当这一事件成为公共事件后。
以北大在中国高等教育界的地位,“途径”不畅,就应该通而畅之,“程序”不完善,就应该完而善之。这样的探索,对北大何难之有?北大不破冰,孰来破冰?
北大历史上是有破格先例的。1916年,北大的校长蔡元培凭《究元决疑论》聘任只有中学文凭的梁漱溟为讲师,传为历史佳话。就刘丁宁来说,她本身是具备令北大破格录取的条件的。在这里,状元成才率不应成为障碍。因为按照现有大学录取标准,高考成绩仍是相对比较公正的。假设当初这位考生没有被港大挖走,而是径直报考北大,北大会拒绝吗?
另外,刘丁宁进入香港大学学习才一个月时间。这一个月,有些大学的新生还刚刚完成军训,正式的课程教学还未开始。因此,学习上不存在跟不上的问题,生活上更不存在不适应。这时候,再以“通过正常的途径和程序”的理由绕圈子,就显得苍白而没有人情味了
特事特办需要智慧,但智慧是由人的行为体现出来的。本来北大领导完全可以在这件事上表现出相当的智慧。比如组织中文系的老师集体商讨,甚至发起全校师生网上投票。
应该看到,录取刘丁宁,是只会给北大加分,不会减分的。对北大而言,这还不只是重塑形象的问题,更是一次改进和完善相关机制,推动中国大学改革进程的契机。
我们的大学需要智慧,这个智慧需要体现在各个细节之中。笔者更愿意将“智慧”表述成“优雅”。因为有时候“智慧”会被理解成一种策略,进而成为一次性的技巧,而“优雅”更多地体现在非功利性的气质上,是持续性的展现。
我们希望北大以及中国所有的高等院校都有一种优雅的意识,并且在教学、研究和管理上,渐渐体现出一份优雅。为重新赢得社会公众的信誉和口碑,也为了给学生树立一个活生生的榜样。 (原标题《北大本可以更优雅》)
《中国科学报》 (2013-10-17 第5版 大学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