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高校自主招生面试。CFP图
既要准备高考复习，又要准备参加自主招生考试，对于分身乏术的高中生来讲，如何能承受得了？为什么入学机会在增加，考生的压力和负担却更重了? 自主招生考试表面上是考孩子，实际上也是考家长，哪个负责任的家长能袖手旁观呢？
今年山东大学普通本科自主选拔录取招生计划拟定为500人，而根据山大招生办的工作人员介绍，省内外共有1万多名考生报名，其中省外生源6300多人，省内生源4000多人，最终将有6300人通过资格审核，录取比例不到10%，竞争非常激烈。“作为以北大为首的‘北约’联考阵营中的一员，山东大学今年将举行两场考试。”这位招办工作人员补充说。
记者在采访中总是被这样一个问题所困惑：自主招生竞争为什么如此激烈，考生为什么身心俱疲仍要来挤这个“独木桥”呢？
1 高手对决比高考还累
“准备自主招生考试，就像准备高考一样紧张。寒假20多天要参加省内外3所高校的考试，不得不加班加点。过去只是做寒假作业，现在还得忙着备考，真是力不从心。本来高三学生参加6月份的普通高考就够忙的了，又要参加自主招生考试，学生内心非常焦灼，再加上多数家长的唠叨甚至逼迫，个别学生就受不了。我班好几名学生向我诉冤诉苦。”这是记者到高中采访时，一位高三班主任说的一番话。
记者走进济南一所高中的大门。地上的鲜红鞭炮碎屑还在散发着春节的气息，但经过它旁边的，却都是匆匆的脚步。
面对记者的询问，考生雷小刚显得有些无奈和厌烦：“我当然是忙着备考了，省内报的是中国海洋大学，2月10日开考，省外还报了两所，都是被父母逼上梁山的。”
“你备考多长时间了？准备得怎么样？”
“准备了近3个月了。在这3个月里，我做了大量习题，但心中仍然没有数。”雷小刚说，“刚开始准备时，我觉得还不错。我认为，在高考之外还能有一种新的选择，应该说多了一个机会，觉得应该珍惜，所以平时注意多学和多做一些难度较高的题目，与水平差不多的同学进行交流和切磋，感觉比较有信心。但是最近，我每天除了做题就是做题，感觉特压抑特郁闷，有时候还胸闷气短，医生说是由于压力过大造成的。至于考试结果，说实话，我自己一点把握也没有。”
“能够参加自主招生考试，对于你来说，也是一种肯定了。”
“是的，能够有资格参加此类考试，说明我的学习成绩还不错。但也决定了这类考试是一场优中选优的高手对决，竞争十分激烈，结果也会很惨烈。其实自己想想又有点委屈，感觉是在无形之中又多了一场‘附加赛’，就像多参加了一场高考。”
在一家自主招生辅导机构，记者还采访到一位名叫王约灵的男生。他准备参加南方一家大学的自主招生考试。
王约灵介绍，从2011年12月初，他就参加了这个辅导班，每到周末就来上课。“高三模拟考试多、作业多，本来就够紧张的，这样一来就更紧张了。”他显得很焦虑。
“辅导老师上什么课？与高中上课有什么不同？”记者问。
“他们基本上参照往年各高校自主招生的试题内容，按照英语类、汉语类、时事类、综合类等分成若干个专题讲，比高中老师讲得广一些、深一些和难一些。”看得出，他已摸清了辅导老师的套路。
“通过辅导，你觉得能力和素质有哪些提高？最大的感受是什么？”记者试图搞清楚这样一个问题：自主招生本来与应试是格格不入的，为什么还要参加辅导班？
“我没有感觉到能力和素质有什么提高。辅导老师仍旧是‘纸上谈兵’，最多就是做题。也许我参加的辅导班时间不很长吧，没有觉得有多少长进，遗憾的是寒假统考，我在年级的名次反而下降了5位。”
既要努力参加高考，又要争取参加自主招生考试，这对于分身乏术的高中生来讲，怎能承受得了？为什么机会在增加，考生的压力，甚至是负担却更重了?
2 表面考孩子实际考家长
安女士的儿子李小猛是2010年自主招生的受益者。当时，小猛一模的成绩只有600分多一点，是“重点不足，一本有余”。幸运的是，在某个教育培训中心老师的指点下，小猛顺利通过了一所名校的自主招生考试，并在高考中以超过降分录取线20分的成绩被录取。
选择自主招生的路子是有风险的，不仅家长要拿出足够的钱和精力，还要准备担风险，学生要付出额外的时间精力去参加辅导。为保险起见，去学校考试又是全家陪同前往，整个生活重心都向自主招生考试倾斜了，“好在最后孩子被录取了，若是没成功的话，后果真的不敢想象。”安女士心有余悸。
不管安女士助子自主招生考试成功的例子有没有普遍性和代表性，但它的影响和效应是不可低估的。这样的范例很快就能登在辅导班的广告上，作为多数家长效仿的榜样。
“自主招生考试，表面上是考孩子，实际上也是考家长。哪个负责任的家长能袖手旁观呢？不管怎样总得帮孩子争取啊！”这是一位考生家长写的博客。
2月3日晚上9时多，在一个培训机构的楼下，柳先生正推着自行车等着上培训班的女儿小艾。小艾是济南某高三学生，学习成绩一直优异，虽然没有什么特长，由于连任了两届班长，从而具备了参加上海某大学的自主招生考试资格。
“肯定是报辅导班，一定得报。”在给女儿报辅导班的时候，柳先生没有丝毫的犹豫，他说：“别的家长想给孩子报还没有这个权利呢，我们为什么就在意这一点钱呢？再说了，有这个资格的孩子都在上，如果自己的孩子不上，感觉就像是吃亏了，要是事后真的因此而使孩子与别人拉开了距离，我们当家长的后悔都来不及啊！”
“都是培训一些什么内容？和你为高考所做的准备有没有冲突？”记者问刚刚培训结束的小艾。
“没有太大的冲突，感觉就像是应付又一类高考，只是所出的问题都比较偏、怪，比较刁钻。除此之外，还培训一些面试技艺和答题艺术，我感觉这后一种是我比较欠缺的。更重要的是，在给我们培训的老师中，有一位是从上海某大学请来的教授。据说，这个教授有可能就会参与今年的面试。”
“借钱也要让孩子上辅导班。”说这话的是家住济阳的张女士。
张女士今年47岁，在济阳县城一家足疗院上班，月薪1800元，丈夫早年去世。儿子俊晓自幼爱好创造发明，曾获得过省少年科技发明三等奖；他学习努力、认真，成绩也很好，特别是物理，曾获得全省物理竞赛二等奖。在得知儿子要参加某大学的自主招生考试之后，张女士辞掉了工作，全身心陪着儿子上辅导班，然后，开始了陪读的日子。她说，难得儿子如此争气，作为他的母亲，唯有倾尽全部家当，支持他协助他，如果有需要，我还会变卖自己的房产。我认为，只有这样，才算对得起儿子的努力和付出。
在选辅导班时，她带着儿子，又请上儿子的物理老师，连着跑了十多家，最后才选中一家辅导班。“这从周围人的评价和孩子老师对他们的观察来讲，还算是可以的，只是收费很高，好在这是一个短期班。”张女士不由自主地长出了一口气。超负荷的经济支出与精力付出，让她备受煎熬。
3 培训机构推波助澜从中牟利
春节前，记者暗访了一家自主招生培训机构。那是一个高大的写字楼，第十一楼的一个中等会议室变成了辅导教室。一些准备参加自主招生考试的学生正在接受集训。
“自主招生考试试题千变万化，培训有效吗？”
一名像是培训负责人的中年男子对记者肯定地说：“再‘自主’，也是有规律可循的。我们聘请自主招生学校的老师上课，专讲应试重点和应考策略。”他一边说，一边从办公桌上拿出三本辅导材料，据说是他们自己出的，三本书是《自主招生指南》、《自主招生实战秘籍》、《自主招生面试策略》，“翻翻看看吧，保证能让你和你家孩子满意。”
随后，他招呼一位女教师给记者讲述笔试和面试的策略和应对技巧：“自主招生和普通高考一样都是选拔。有些考生自身并不差，差的是不懂技巧和方法，从而遭到淘汰。某县城有一个女生，在参加北大面试的时候，因为没有任何的应对技巧，也没有这方面的训练，在面试现场进行抽签答题环节时惊慌失措，不是反反复复说那几句话，就是词不达意，抓不到重点，根本就没有了平日的正常逻辑思维。结果，学习成绩比她差的都接到通知了，她却名落孙山。如果事先参加我们的培训，就不会这样了。”
这位老师拿出他们往年辅导班通过自主招生考试的花名册，上面记载着30多名考入南开大学、厦门大学、北京科技大学等重点大学的情况，“通过率都在85%以上。”至于收费情况，这位女老师说：“这期的辅导班是短期的，共有16个小时的时间，语文收费960元，英语收费1000元，数学收费1200元，加上综合类，一共5000元。”
据调查，全国中等以上城市大都有自主招生考试培训机构，直辖市和省会城市培训机构更多。自主招生培训机构不仅实体多，网络机构也泛滥成灾。
在网上搜一下“自主招生”，找到的相关结果千万个，有自称是专业的、权威的自主招生网，有热闹非凡的自主招生吧，还有一个个名校教授的讲课视频……更在甚者，某家培训机构草草印出的《面试宝典》，竟然引起了众多家长和学生的哄抢。
看着一条条呈递进式的周密的复习计划，再有厚厚的教辅书以及培训人员自信满满的笑容，培训班的一切都显得如此美好，于是，大部分家长和学生，就心甘情愿地将筹码押在了这些培训机构身上：钱多一点算什么？只要孩子能因此有个好前程就足矣。
究竟这些承诺里面，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假的？专家认为，高校管理得如此严格，特别是在自主招生期间，不可能有面试官或教授真正出面参与机构培训。机构里大多数老师是学校的硕士生或博士生，在这支所谓的教师队伍里，绝大多人没参加过自主招生。
复旦大学招生办公室主任丁光宏曾在接受一记者采访时痛批各类自主招生培训班，希望考生和家长都不要参加这些培训班，“根本没有什么意义，也不可能有用。”近日，清华大学招生办主任于涵也表示：我们不提倡考生参加各种以应试为目的的自主招生考试，因为自主招生考试首要考查的就是考生的学习能力，探究能力和创新能力，而不是靠长期培养出的解题能力。
“要进一步扩大高校的自主招生权，就应该打破集中录取，具体的方式有二：一是基于社会化联考基础上的高校完全自主招生，获得参加自主招生资格的学生不再参加统一高考、集中录取；二是基于统一高考的高校自主招生，将高考成绩作为自主招生的笔试成绩，在高考成绩公布后，学校自主提出申请成绩要求，学生自主提出申请，每个学生可获得多张大学录取通知书。不管是哪一种方式，都将改变目前高考的功能和地位。”21世纪教育研究院副院长熊丙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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