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丁佳
从县城开往古田山的小巴两天一趟,进山的道路崎岖,但风景奇美。时不时会有老百姓在路边拦车,拜托司机捎一些鸡鸭鹅鱼上山。
古田山自然保护区地处浙江省衢州市开化县苏庄镇。 方腾已在这个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生活了15年。1996年,19岁的他刚从中专毕业,就一头扎进大山,做起了野外巡护工作。
在许多浙江人眼中,方腾是个怪人。他非但没有像父辈和同乡一样去经商,还选择了这样一个寂寞的职业。不过方腾却说,做自己热爱的工作最幸福。
植物学“无冕之王”
走进方腾在古田山脚下的小屋,你会误以为进了一名教授的房间。里外两间屋里,除了一张床、一张写字台和不多的几件家具,其余的空间全被书籍占满了。
“我们这行必须不断学习。”从1996年进山开始,方腾就在不断地买书。植物学教材、各地植物志、苗木栽培技术,甚至专业的学术期刊,他的家就像一个小型植物学图书馆。
不过,闭塞的山区也曾让方腾的学习举步维艰。“我刚进山那时候,根本无从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要查个资料也很困难。”
古田山通上网络后,方腾的视野一下子开阔了。他开始从网上查文献,买教材,最近还迷上了美国耶鲁大学的网络教程。“互联网对我帮助特别大,现在在深山里也能像在耶鲁一样学习了。”
方腾一年有1/3的时间是在野外度过的。平时只要天气不是太糟,他都要去巡山,以排查火灾隐患,防范偷伐偷猎。
山间生活看似单调,其实常常惊心动魄。有一次方腾到一个没去过的峡谷里进行植被考察,有个地方的地形非常险恶,头顶和脚下各有一条瀑布。“老百姓告诉我,两条瀑布中间有一棵树,抓着那棵树就可以攀过去。结果走到跟前时,我发现树已经枯死了。”
可是已经没有退路了。他只好一咬牙,闭着眼爬了过去。“现在回想起来,那次真是很幸运,只是脚伤得比较严重。”从那以后,方腾带科考队爬山需要借力树木时,都要非常小心地检查一番。
就这样,在扎根古田山的15年里,方腾认识了周边地区所有的常见植物,对每种植物的习性和繁育方法也了如指掌,这个没有大学学历的人成了植物学方面的“无冕之王”。
给教授上课
方腾工作的另一半内容,就是要配合来古田山实验的科研人员,不但要带他们上山,还要负责物种鉴定、野外调查、幼苗培育等工作。
1997年,方腾参加了人生中第一个科研项目,研究杨桐的人工繁育技术。从那时起,他逐渐开始接触试验设计、数据分析和论文写作等知识。同年,他加入了浙江省植物学会,目前任该学会青年工作委员会委员。
2001年之后,中科院植物所等国家科研单位逐步在古田山开展了多个科研项目,方腾的工作更忙了。
2008年,由中国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和德国科学研究会共同资助的“中国亚热带森林生物多样性与生态系统功能实验研究”启动,古田山一下子多了许多洋面孔,方腾也变成了“Mr. Fang”。
“我英语不好,和老外只能比划着沟通。”方腾笑着说,“不过每种植物都有拉丁名,这是植物学的国际通用语言。”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许多年轻人在这里迈出了学术生涯的第一步。方腾还记得,胡正华第一次来古田山时,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学生,如今他已经成了南京信息工程大学副教授,中国生态学界冉冉升起的新星。
参加工作以来,方腾已独立和合作发表论文27篇,其中第一作者2篇,SCI论文2篇,合作著作2册,发现浙江植物新记录2种。
2010年,方腾受邀参加了在厦门召开的第九届生物多样性保护与持续利用研讨会,并作了20分钟的大会报告,讲的是关于古田山数字植物标本馆建设的内容。
当然,这个项目并没有经费支持,但这并不妨碍方腾赢得主流学界的尊敬。但凡在古田山做过项目的科研人员,翻翻他们的论文,最后的致谢部分总会出现方腾的名字。
“许多人说我傻,不到外面赚钱,天天捣鼓这些没用的东西。可别人的评价与我无关,我自认为是一个好的野外工作人员。”
一批批人来了又走了,只有方腾还坚守在这里。他没有大学学历,也没有头衔,但看着8岁的儿子在小溪里快乐地捉螃蟹时,方腾知道,他是最懂这座山的人,大山也给了他最想要的生活。
《科学时报》 (2011-11-22 A1 要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