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有幸或不幸涉足于权位与学术联姻的领域,你一定目睹甚或亲历过论文剪拼复制的热烈场面。那时想必你痛苦于论文的艰难写作,也惊喜于论文的早生速产。你一定惊讶,原来学术研究的最终成果是在一把剪刀与胶水的愉快合作中诞生的。你也许会发出一声惊呼,前辈们焚膏继晷皓首穷经的成果,自己只需轻点鼠标即可宣布大功告成。
如果你有心或无意与某人一起打起某市级某省级甚至某国家级刊物的旗号,三两天推出一份专发论文的刊物,届时你将会斜倚在太师椅上,用挑剔的眼光慢慢清点源源不断的钞票。这个时候,金钱与门路成了论文的权威评审。论文水准的高低往往由它们一锤见分晓。金钱与门路的联合缺席,必将使大批论文自杀于抽屉;金钱与门路中的任何一方缺席,将使论文排起长队苦熬至猴年马月。
论文是什么?论文是讨论某种问题或研究某种问题的文章。论文是怎么发展起来的?探究其历史,最早可追溯到战国时期。墨子的文章已表现出论文的特征,有论点、论据和论证,初具议论文的规模。到荀子时,其学术性论文论点明确,论证严谨周详,论据充实,结构严谨,标志着论文的成熟。
前辈们的不懈努力,是想通过论文将自己思想的火花、研究的成果传承下来,是要留给我们一笔精神财富。如果我们要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成功的话,那么就必须踩在用这一笔又一笔财富砌成的阶梯上,稳步达到成功的巅峰。
可是,我们看看,金钱与门路催生出的论文,是用投机钻营做论点,拿剪刀、胶水当论据,靠剪拼粘贴来论证。从这样的论文中我们能收获到什么?
我想论文的受热捧,一定是从它与职称、薪水、荣誉过分亲密时开始的。大众对论文发表权的激烈角逐,使论文的发表在学术领域呈现出一种稀奇古怪的现象:自己苦心经营出的文章授权于出版社,却得自掏腰包。这与某人将自己的骨肉分文不取送与别人,又担心人家拒绝还得搭上大堆财物,是一个道理。
论文的陡掉身价,便从此开始了。即使很有质量的论文也面临同样狼狈不堪的处境。
不过,对著作者与出版社来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著作者不是傻子,他能算来这笔账。发表一篇论文一次掏出二三百元,一旦自己晋级成功,一两个月的工资增值立马会将其追回。著作者与出版社之间正所谓互惠互利,同呼吸共命运。
论文的发表达到了空前的繁荣与热烈。
与此同时,论文的阅读却遭遇了空前的冷清与寂寞。论文失去了它应有的价值。看一看,我们周围有几人愿读那些论文?看一看,在学术氛围浓厚的地方,有几人在阅读这金钱的奴隶?
既然论文是剪刀与胶水媾和的产物,我们还有必要花费宝贵的时间去研读它吗?如果说你的论文尚有读者,那么编辑与你自己很可能是它仅有的读者。
没有人愿意去读且不能给读者任何益处的文章,只能归入文字垃圾一类。荒唐的是,我们周围有太多的人在花金钱耗精力地制造这样的文字垃圾。
也许是现在文化发达的缘故吧,很多行业都流行起论文的评定与考核了。照此发展,或许不久后,种田的扫街的卖烧烤的都该提交论文申请合格证书了。
我怀疑,扫盲的目的是为了老百姓今后能写论文。
《科学时报》 (2010-8-27 B2 科苑走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