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赵广立 见习记者 田瑞颖

因为接连曝出抄袭事件，计算机视觉（CV）领域的顶会——CVPR 22（2022年国际计算机视觉与模式识别会议）被推上风口浪尖。

近日，有爆料者扮演作者，在某社交平台上发布了一段搞怪视频，“自曝”其论文抄袭了十多篇文章，有些抄袭段落甚至一字不差，并逐一“@”原作作者“致谢”。这波操作把这篇CVPR 22优秀论文的操刀者——首尔大学人工智能（AI）研究团队翻了个底朝天。

紧接着，中国学者齐宪标在网络社区发帖，指控IBM苏黎世研究院某研究小组一篇被CVPR 22接收的论文涉嫌抄袭，对方重新包装了他们团队于2021年参加的一项竞赛的完整idea。讽刺的是，这项竞赛的主办方正是IBM自己。

投稿量大、审核不严、伦理审查机制不健全等，或许导致了严肃的学术顶会秒变“吃瓜现场”。但CV圈内人士在接受《中国科学报》采访时表示，抄袭事件的曝出“只不过是CV圈‘内卷’的一个缩影”。

中国学者举报国外团队“剽窃idea”

现供职于南方某创新型研究机构的齐宪标，经好友提醒发现，自己的论文不仅被抄袭，还被CVPR 22接收且发表。

于是，他在知乎发帖直指IBM苏黎世研究院一个研究小组，抄袭了其团队参加ICDAR 2021（文档分析与识别国际会议，系光学文字识别领域的旗舰国际会议）大赛的成果，包括关于表格识别的方法论、网络结构、数据处理方式（包括预处理和后处理）、源代码、可视化方法等几乎“整个复杂的系统”，且并未在文献引用部分作任何标注。

“我们参加由IBM主办的ICDAR2021竞赛，但我们的论文却被另一群IBM员工剽窃了。”齐宪标在接受《中国科学报》独家专访时说，“这简直是一个笑话。”

他告诉记者，去年上半年，他带领团队参加了这项赛事的5项竞赛，被抄袭的论文拿到了表格识别赛道的第二名。之后，他们于6月份将此项参赛成果形成论文，并上传至arXiv平台。

不过，齐宪标认为对方抄袭得非常“高明”。“他们并不是在论文文本上照搬，而是剽窃了整个idea，再用自己的方式包装一遍，不是同行很难看得出来。”

抄袭者为IBM苏黎世研究院的Ahmed Nassar、Nikolaos Livathinos、Maksym Lysak和Peter Staar等人。之后，齐宪标分别向CVPR大会程序委员会主席、IBM负责人工智能的副总裁发送举报邮件，并将该事件的原委发布在Reddit网站和知乎上。

“如果把别人的论文换一个写法就能发在CVPR上，那我们还搞什么创新？”齐宪标说，“当时我们把文章发表在arXiv平台，并在GitHub上开放源代码，是用来帮助领域发展、造福社区的，不是让这些抄袭者拿去污染整个学术圈的。”他为此呼吁每个顶级会议都应该成立伦理委员会，以对学术不端行为做伦理审查。

对于此次抄袭，有人觉得最好“让子弹飞一会儿”。一位在线教育科技公司的技术专家告诉《中国科学报》，“抄袭的可能性很大，但现在还不好下定论。最好等一下正规程序再确认结果，仅凭一面之词去评判是不负责任的。”

另一位受访专家则认为，在当前大热的CV小圈子里，抄袭和借鉴的界限很模糊，如果不细致到同一个方向上，可能都难以甄别。

韩国一作自认抄袭，队友纷纷“甩锅”

无独有偶，在本届CVPR 22会议上，另一起论文抄袭事件同样激起了学术圈轩然大波。

6月24日，一位名为“E2V-SDE（Parody）”的网友在YouTube发布了一段视频，“自曝”其10多篇文章被CVPR 22接收的论文抄袭“缝合”，并展示了具体抄袭片段。该视频发布后不久，播放量就突破了10万。

被指抄袭的论文还入选了Oral（口头报告论文），即CVPR前4%的优秀论文，论文的6位作者均来自首尔大学和韩国科学技术研究院。

值得注意的是，该论文通讯作者、首尔大学AI研究所教授尹盛老是韩国AI领域的权威专家，曾担任韩国总统直属第四次工业革命委员会委员长，不久前刚被韩国教育科学技术部选为“首席研究员””；另一位作者还被网友指认是韩国科学技术信息通信部（科技部）长官李宗昊之子。

爆料视频播出不到一天，CVPR 官方就回应称，首尔大学的这篇论文已提交电气电子工程师学会（IEEE）进行调查，并被撤回。

事件被曝光后，论文第一作者Jongwan Kim回应称，论文的错误都是自己造成的，“我同意剽窃是绝对不可原谅的，我将接受任何纪律处分，没有任何借口”。

其他作者则纷纷自保和“甩锅”。论文共同作者Byunggook Na回应说，“我为这件荒唐的事道歉。作为论文合作者，我应该检查论文是否剽窃。虽然我完全没有想到第一作者的抄袭行为，但我深感自己有责任。”

尹盛老也表示此前并不知道论文的抄袭行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应允许抄袭，我不知道如何为这个案子道歉”。

对于队友的“甩锅”行为，业界并不买账。

“发生这种事情，足见论文的导师没有进行论文的细致修改。”阿里达摩院算法专家王丕超觉得，论文合作者不了解甚至不看论文显然说不过去。

丑闻之下，韩国国内学术圈沸反盈天。不少韩国科研人员纷纷通过各种渠道发声谴责“像垃圾一样的行为，给其他研究人员的努力泼冷水”，要求“相关单位能够严肃处理这件事情”。

IEEE回应：已启动调查

不同于基本已有定论的韩国AI团队抄袭事件，齐宪标的举报则尚未等到最终结果。

齐宪标告诉《中国科学报》，CVPR大会的程序委员会主席回信表示已经关注到他所举报的事由，并已将涉嫌抄袭论文移交给IEEE作进一步调查。IEEE计算机协会内容质量保障经理Jennifer Carruth也致信表示“已对此指控开展调查”。但截至目前，IBM及IBM苏黎世研究院尚未对此作任何回应。

接连出现抄袭事件引得网友调侃，负有盛名的顶会CVPR成了“复制、粘贴、抄袭、重复”。有人不禁发问，“CVPR难道没有查重吗？”

“CVPR知名度太高，投稿量太大，审稿人水平也参差不齐。”王丕超告诉《中国科学报》，“希望通过此次事件能够更加规范化投稿，曝光出来也算好事。”

数据显示，2022年CVPR会议的投稿量达8161份，共有2064篇论文被接收，接收率为25.28%；在被接收的论文中，有342篇被选为Oral论文。

自动识别和数据捕获领域技术专家、中科视拓CEO刘昕说，放眼CV圈，idea互相撞车、相似、移花接木的事情不少，只是大部分没有被曝光出来。“由此可见，一个领域太火，可能并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