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温新红 来源:中国科学报 发布时间:2024/4/19 17:1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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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松:在哈佛的图书馆工作和“打盹儿”

 

编者按

阿根廷著名作家博尔赫斯说过一句话:“如果世界上有天堂,那一定是图书馆的模样。”但随着数字时代的到来,图书馆好像与我们的生活渐行渐远了。

除了查书、借书、还书,在图书馆还能干什么?在图书馆翻书和在家里看书能有什么不一样的感受?在图书馆自习和睡觉是滥用公共资源吗?怎样才能建设一个读者喜欢的图书馆?

在4月23日世界读书日到来之际,我们来聊聊图书馆。

《哈佛的图书馆和博物馆》,田松著,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23年5月出版,定价:78元

■本报记者 温新红

南方科技大学(以下简称南科大)教授田松说,在美国哈佛大学(以下简称哈佛),他才慢慢地、充分地理解到,图书馆为何是大学文化的核心。

很少有人会像田松这样以第一视角去观察、体验美国大学的图书馆,进而以学术的方式研究并介绍这些图书馆。用田松的话来说,《哈佛的图书馆和博物馆》一书的写作“既是记叙文,又是说明文”,叙述了他对图书馆的感受、什么时候第一次来、来了看到什么等,个人色彩很浓厚,正是因为在哈佛的图书馆感受到“什么是真正的图书馆”,把图书馆当成工作甚至日常生活的一部分,田松才“忍不住要去调查一下它的历史”,了解它是怎么回事,挖掘其背后的故事。

由最初出于兴趣,到有意识地“打卡”各地各类图书馆,《哈佛的图书馆和博物馆》给了我们一个了解美国文化的独特途径,以及不同于宏大叙事的视角。

《中国科学报》:您对美国的图书馆总体感受是什么?

田松:2006年10月,我第一次到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以下简称伯克利)访学。其间遇到一件事让我印象深刻,我在学校图书馆的系统里检索到一本书,但这本书不在伯克利,在另外一座城市的另一所大学图书馆里。我在伯克利填了一张单子,过了一周,书就寄过来了,不需要支付任何费用。而且看完之后,只需在伯克利还。

在伯克利时我经常去学校外的公立图书馆,图书馆的建筑、藏书、服务等让我感触良多。2007年春天我还专程去了位于美国华盛顿的国立图书馆,这个图书馆的建筑本身就是文物,里面的装饰、壁画、雕塑让它就像一个艺术馆。藏书多,服务也特别方便,我作为一个外国人,拿着护照,不到20分钟就办了图书证,然后就可以进入所有的阅览室看书、借书。

《中国科学报》:哈佛名下有79座图书馆和档案馆,这个数量很让人吃惊,美国的大学都有这么多图书馆吗,还是哈佛比较特殊?

田松:哈佛的图书馆确实比较多。哈佛园是哈佛最早的校园,也是最核心的部分,这里几乎每栋楼里都有图书馆。

另外,由于校园比较大且分散,差不多每个学院、每栋教学楼甚至本科生宿舍楼里都有图书馆。比如哈佛科学中心有卡博特科学图书馆,理工科本科生的书都在这里;离哈佛园比较远的天文系,有天文台,也有一个图书馆。

除了这种学院建制的图书馆,还有专题性图书馆,比如女性历史图书馆,里面收藏了大量和女性主义、妇女运动相关的资料、档案以及照片。

美国大学的图书馆可能普遍是这种格局,即有一个主馆,其他的则是不同种类、形式的。其数量取决于学校大小和校园规模,像伯克利的图书馆也是分散在校园里,但数量显然比哈佛少了很多。

《中国科学报》:这些图书馆的大小、内容、藏书区别大吗?

田松:哈佛的图书馆藏书非常多。主馆韦德纳图书馆是世界五大图书馆之一,它的大阅览室不仅大,而且特别辉煌。

图书馆的英文是library,这个词可以理解为一栋楼、一间房子,所以一间教室那么大的屋子也可以叫作library。哈佛的柴尔德纪念图书馆,其实就是韦德纳图书馆三楼里一间小的图书室,可以说是“馆中馆”。

哈佛的图书馆非常多样化,有的显得“高大上”、庄严肃穆,有的就比较随和、很亲民。不同的图书馆有不同的历史渊源,藏书方向不一样,服务对象也不一样。比如拉蒙特图书馆,是专门为本科生服务的,里面有一个阅览室放的都是供大学生假期旅行的书;地图收藏室是一个热爱地图的人捐赠建立的。

《中国科学报》:哈佛的学生和学者是怎样利用图书馆的?

田松:我去图书馆都是为了工作,并不是因为用里面的书才去,把它当作一个办公空间。他们的情况和我类似。如果有学生选修某一门课,与这门课相关的书分布在相对集中的一些位置,他就可能在这段时间去借书、看书。

图书馆里有一些服务设施,如免费扫描,我找到一些年代久远的书时,就很高兴地使用了这项服务。

《中国科学报》:您说在哈佛对图书馆有了新的认识和理解,图书馆不只是借书、还书的地方,能具体谈一下有哪些新的认识吗?

田松:确实在哈佛这种感受会更深一点,因为我到了哈佛才在图书馆里工作。在国内不觉得图书馆是一个工作的地方,以前在美国其他图书馆没有这种感受,到图书馆基本上是借书、还书。

2013年至2014年在哈佛访学,养成在图书馆工作的习惯后,我开始换个角度看图书馆。

图书馆是干什么的?一个图书馆应该建成这样的场所,仅仅让读者进入书库是不够的,还要对空间做整体设计,把图书馆作为日常生活的主要场所、书与人相处的场所,让读者乐于来,且隔一段时间不来就觉得缺些什么。另外,在图书馆里设置与借书、看书无关的休息场所也很必要。

《中国科学报》:您发明了“打盹儿指数”这个词,还将它作为选择工作场所的重要参数,就是指这类休息场所吧?

田松:是的,设置休息场所不是一个技术上的问题,而是一个文化上的认知。

在图书馆安置适合打盹儿的地方,表明它的服务就是欢迎你来,你来了就给你提供这么一个场所,你要看书,给你提供各种方便,不看书,就来这里坐着或者工作也都欢迎。相对来说,国内图书馆缺乏这种理念。

人都会有“路径依赖”,就是你习惯到一个地方去,比如说拉蒙特图书馆里有几个位置我特别喜欢,那儿就成了我的一个目标,不是那种偶然路过,觉得不错就坐一会儿,而是你从家里出发时,就把它列在计划里了。于是,去拉蒙特图书馆“我的”座位,成了日常安排,时间长了就会形成一种行为模式,也会有感情。

《中国科学报》:哈佛图书馆需要占座吗?

田松:占座取决于图书馆的情况,像拉蒙特图书馆,有些时段是特别满的;卡博特科学图书馆有的时候人会多些,大概和学生的分布、上课等情况有关。

其他图书馆一般不需要占座,因为图书馆和校园的公共空间很多。不仅是哈佛,美国的大学校园到处都有公共空间,包括草坪上有特别大的野餐桌和凳子,随便找一个地方坐下来,把笔记本电脑打开就可以工作了。

大学的教学楼、办公楼里也有一些公共空间,走着走着在楼道的尽头、一个相对空旷的地方,可能就会遇到一个咖啡馆,有桌子、椅子,可以喝咖啡、约会以及工作。

《中国科学报》:您在书中重点写了如韦德纳、霍顿、拉蒙特等图书馆,加上简单介绍的图书馆,有十几个,而书后还列出一个更长的哈佛的图书馆名单。您去过多少个?

田松:其实我在接到这本书的约稿之前就对图书馆感兴趣。本书策划人杨虚杰向我约稿后,我就开始刻意去图书馆。名单里的图书馆绝大多数我都去了,至少去看过一眼,而离校园远的一些图书馆,我都是专门去的。

有意思的是,我发现有的地方名字不叫图书馆,但它里面有很多藏书,像纽约的哈佛中心,只要是哈佛校友就可以去。

不单是哈佛的图书馆,2013年我到哈佛访学时租了辆车到处跑,路过城市或者小镇的图书馆,我经常停下车到那儿坐坐,特意看看人家的图书馆。大的图书馆有四五层楼高,环境特别好;小的就像是一间小教堂,也是一栋很精致的建筑。这些图书馆有一个共性,都设置了儿童服务区域,里面有大量的童书和一些基本的儿童玩具。

我有一个经验,在欧美的很多城市,走累了想休息,一是去教堂,另外就是去图书馆,只要看到public library就可以进去。

《中国科学报》:您在国内多所大学学习、工作过,国内的图书馆和美国的相比,主要有哪些不同?面对现在的数字化,您认为图书馆的未来何去何从?

田松:这个对比可能不是特别公平,因为我对国内图书馆的印象还停留在以前,主要是借书、还书,对图书馆没有很强的依赖。而且我在哈佛的那段时间,国内图书馆是什么样我不知道。

我写这本书的过程中,来到南科大工作。这使我对南科大的图书馆格外关注。我发现南科大的图书馆很有国际范儿,比如公共空间的设置,甚至也有打盹儿的地方。说明我们的大学图书馆也在发生变化。

网络和数据库的使用确实对图书馆的物质性依赖越来越小。至于采取什么样的方式、走什么道路,和这所大学自身的理念及图书馆主政人员的理念相关。

因为在哈佛的那段经历,我对哈佛的图书馆的感情非常深,当然希望我们的图书馆朝那个方向走。

《中国科学报》 (2024-04-19 第3版 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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