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营养的问题，不是简单地吃什么，而是如何科学地吃、吃得好。”在近日举行的达能营养中心第二十六届学术研讨会上，中国工程院院士陈君石围绕“营养与健康老龄化”会议主题，开门见山。

中国的“银发时代”已正式来临。2023年底，我国60岁及以上人口达2.97亿，占总人口的21.1%。同时，中国老年营养不良疾病的经济负担高达841.4亿元。《“十四五”健康老龄化规划》明确提出：通过营养干预改善老年健康状况，是实现健康中国的重要路径。陈君石表示，自中国进入老龄化社会以来，老年人群体的营养问题变得“不可回避”。有研究显示，老年人的多种慢性疾病都与其营养需求密切相关。而随着老年人消化功能的减退，一系列营养议题亟待给出应对方案。

健康老龄化的实现，不仅要靠医学，更要靠科学。中国营养学会理事长杨月欣在研讨会上谈道，老龄化是中国社会发展的成果而非负担，学界要以创新思维迎接老龄化社会的机遇和挑战。

近年来，为了支持国家的健康老龄化规划，达能营养中心大力资助老龄化领域的研究，涵盖了老年肌少症、认知障碍等关键议题，并通过持续举办学术交流活动，搭建跨学科、跨领域的合作平台，推动将研究成果应用于公共健康实践。

《中国科学报》在研讨会上看到，面对机遇和挑战，学界正从营养学、肠道菌群、肌少症等多个角度展开探索。

肠道菌群与老龄化：“平衡”是健康基石

“调肠道，养微生物，才能让衰老变得温和。”军事科学院军事医学研究院教授杨瑞馥在其报告中指出，肠道菌群是健康老龄化的重要基石。研究表明，随着年龄增长，人体肠道菌群的多样性逐渐消退，表现为有益菌（如双歧杆菌）减少、有害菌及炎症因子增加。他表示，这种菌群失衡与慢性炎症的发生直接相关，最终加速衰老过程。

炎症会导致多种疾病的发生，而肠道微生态是调控炎症的关键。“没有微生物，生命代谢将无法想象。”杨瑞馥强调，饮食习惯的改变直接影响肠道微生态。例如，高膳食纤维食物和益生元的补充，不仅有助于维持肠道菌群的平衡，还可以改善免疫力，减少慢性病风险。

四川大学华西公共卫生学院教授何方也指出，双歧杆菌的减少是肠道菌群老化的重要信号。他的研究发现，婴幼儿时期的双歧杆菌若能保留到老年阶段，有助于延缓衰老。

“一些老人通过给子女带孩子，有机会接触到婴幼儿的肠道菌群，也有助于健康。”何方半开玩笑地说，通过益生菌、膳食纤维等方式调节肠道菌群，可显著改善老年人的健康状况。

近年来，肠道菌群研究成为科学热点，与老龄化相关的研究不仅从微观视角揭示了老龄化的机制，更为健康管理提供了可行的干预路径。为此，何方呼吁将肠道菌群的健康管理纳入老龄化健康政策：“肠道菌群研究让我们重新定义衰老。”他认为，未来的健康老龄化管理中，肠道菌群调节将成为重要靶点。

适老食品：“咬得动”还要“咽得下”

在越来越重视膳食营养的今天，许多人尚未意识到，老年人的营养需求远比其他人群复杂。陈君石提出，尤其在消化功能减退和慢性疾病的共同作用下，“吃什么”和“怎么吃”是老年人最重要的事。

与会专家指出，大部分老龄人口由于功能退化，需要易于咀嚼吞咽、营养丰富的“易食”食品，既要“咬得动”还要“咽得下”；而对那些由于长期膳食不合理而导致营养不良的老年人，则需要为他们提供为老年人设计的营养补充剂，满足其营养需求。

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营养与健康所研究员张坚认为，目前我国老年人存在明显的蛋白质、维生素B、钙等营养素摄入不足的现象。尤其是高龄老人，蛋白质摄入量严重低于推荐标准，这直接导致肌肉流失、免疫力下降和贫血等健康问题。

研究表明，增加优质蛋白质（如乳清蛋白和大豆蛋白）摄入，并适当补充维生素和矿物质，可以显著改善老年人的健康状态。对此，张坚提出要强调开发“适老食品”的重要性：“适老食品不仅要容易消化，还要满足老年人的特定营养需求。”

“通过优化膳食结构和提供营养支持，老年人可以重拾生活的活力和尊严。”张说，从“吃得饱”到“吃得好”，老年营养不再是单纯的饮食问题，更是一门需要精细化管理的科学。

人到老年，“肌”不可失

在研讨会上，面向老龄人群的一类特殊营养问题备受关注，那就是应对肌少症的“靶向营养”。正所谓“人到老年‘肌’不可失”，肌肉健康与老年行动力关系匪浅，深刻影响着老年人健康。

“没有药物能治肌少症，但科学的营养和运动可以。”复旦大学附属华东医院教授、营养学科带头人孙建琴在报告中揭示了肌少症这个“隐形杀手”的严重性。她说，肌少症的核心特征是肌肉质量和功能的下降，其发生不仅导致老年人生活质量大幅降低，更显著增加了跌倒和死亡的风险。不过她也强调，虽然肌少症是老年健康的隐匿性威胁，但它是可防、可治、可逆转的，关键是要注意早筛查、早干预。

她和团队通过研究，创新性地提出了靶向营养概念。“肌肉靶向营养治疗是未来的方向，为肌肉精准提供‘养分’。”孙建琴表示，“存钱不如存肌肉”，充足优质蛋白是延缓肌少症的关键。例如，通过乳清蛋白、亮氨酸、维生素D等精准营养干预，结合康复运动，可有效改善老年人的肌肉质量和身体功能。

研究显示，通过精准的营养补充与运动计划结合，可以显著延缓甚至逆转肌少症。孙建琴等人提出的“靶向营养策略”已经在上海市多个社区试点推广，取得了良好效果。为此，她建议将精准营养补充融入到社区健康管理中，通过筛查、指导和干预实现健康老龄化。

“肌少症不是老年人的专利。”孙建琴提醒道，这一综合征也可能出现在患有慢性疾病的年轻人中，例如神经性厌食症、糖尿病患者等。因此，早筛查、早干预是防治肌少症的核心。

北京协和医院教授于康进一步强调了“代谢老化循环”的概念。他提出，脂肪、炎症与肌肉是老龄化的“三重奏”，其相互作用也是影响老龄化健康的关键机制之一，需要系统性管理。

“科学应对老龄化，需要创新思维和多学科的协作。”杨月欣用这句话点明了健康老龄化的研究方向。她表示，无论是肠道菌群的调节、精准的营养补充，还是肌少症的管理，这些研究都在为老年人带来切实的改变。希望未来涌现出更多围绕老龄化健康的研究探索，促进形成全社会共同参与的健康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