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活大学网课的四个关键问题

近两年来，受新冠肺炎疫情以及急速扩张的线上课程资源的影响，学生从头到尾通过线上学习的网课越来越多。但这类课程从出现之日起，其质量就备受争议。特别是近期有媒体报道，大量高校学生存在所谓“付费刷课”的行为，更是让人对网课的质量疑虑重重。

不管是学生、老师还是学校，大家似乎都形成了一种默契和共识——网课的质量没有线下课堂的质量高，因此，学校安排不重要的课为网课，老师上网课也不用花与线下课程同等的精力，学生也视网课为刷学分的课程。

一边是社会变革和技术发展对教育的重塑，特别是在线学习和随时随地个性化学习等新方式的出现，让我们觉得网课在未来的教育中举足轻重；另一边则是如上所说的网课被视为低质量课程而“宁刷不上”的窘境。这种矛盾自然引发人们对于网课应该怎么上的讨论。

表面上看，网课之所以 “宁刷不上”，是由于课程考试方式太简单，如果多设计开放性问题和过程性考核，学生就没有那么容易通过考试。而造成考试容易的更根本问题则是网课的目的，如果网课只是希望教给学生知识，那么不管考试怎么变，都无法避免学生刷课，更无法改变各方“看不起”网课的态度。

网课要真正助力学生学习并适应未来，激活其重塑学习和教育的价值，需要从以下四个方面做系统考量。

一是反思网课在学生学习中应该发挥什么作用。实际上，不管是网课还是线下课堂，当前都急需升级教学目标，从过去重视和擅长的“教知识”转到培养学生未来发展的能力和素养，这也是我国自2018年以来全面深化高等教育改革的核心目标。网课从简单讲理论、讲知识点到训练学生面向未来的能力和素养（例如解决问题的能力、自主学习能力、数字素养等）的转变，是激活其价值的首要问题。

很多人认为网课很难支持学生高阶的能力和素养的提升，这实际上是一种误解。在数字化时代，学生如果不能用好网络资源，则很难立足于世界。

以解决实际问题为例，很多我们不熟悉的问题，都需要自主地在互联网上收集学习大量的知识和信息，并且在识别、判断和整合不同知识的基础上，形成自己解决问题的方案。在这一过程中，利用互联网自主学习能力就是学生终身学习所必须要具备的。当然，要支撑学生的高阶学习目标，网课就不应仅局限于一门设计完整的线上课程，而是对学生的自主学习提供支持的任何线上学习资源。

二是如何整合线上线下学习活动，以达成高阶培养目标。近几年，教育界热议线上线下混合式教学不是追求时尚，而是激活传统的线下教学和新兴的线上网课的必由选择。在海量的线上学习资源源源不断地被推送到学生面前时，教师如果还一味地把目光聚焦在自己的线下课堂，必然会造成线下课堂可替代性高、学生投入低的情况。而如果走向另外一个极端——简单把线下课堂搬到线上成为网课，则会陷入“宁刷不上”的窘境。

因此，真正的线下线上混合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境界。而要达到这种境界，就需要从线上和线下共同瞄准的学生高阶学习目标出发，设计出一套引导学生在线上拥抱海量的互联网学习资源的同时，在线下真实环境中从事自己感兴趣活动的学习任务清单（学习流程）。

以笔者所在的西交利物浦大学为例，西浦一直倡导研究导向型学习，采取线上线下混合式教学的方式，通过研究导向型学习流程培养学生的能力和素养。其中，线下学习的优势是能够贴近学生的真实生活和实践，因此可以引导学生走入真实的世界，关注真实世界中的现象和问题，并据此形成承载特定学习目标的项目和任务。

线上学习的优势则是开放性地接触海量的知识和信息，因此可以在学生专注于某个项目和任务后，开展大规模的线上知识搜索、整合和自主学习，然后回到线下形成问题解决方案，并在有条件的情况下付诸实施。在这个线上线下混合学习过程中，学生不仅学到了知识，还训练了其对真实世界的洞察能力、提出问题和解决问题的能力以及自主学习能力等。

三是基于高阶目标以及学习任务清单设计有针对性的考核方案。考核本身不是一门课的目的，而是一种衡量学生对于高阶目标达成度的手段。考核本身也不一定非要闭卷考查知识的掌握程度，而是需要基于学习产出的教育（OBE）理念，紧紧围绕课程本身的目标来设计。当然，高阶目标的衡量并不像衡量学生知识掌握程度那样容易，例如自主学习经常作为线上学习的目标，但至今仍没有很有效的考核方式，因此，激活网课需要老师们开展教学创新。

四是如何有效激发学生的学习兴趣。不管网课还是线下教学，我们都非常善于给学生设计一门课必须要掌握的知识点列表，然后要求上这门课的所有学生必须掌握这些知识点，这种方式和当前倡导的兴趣导向的教学是冲突的。兴趣作为一种个性化的情感表达，每位学生都是不同的，要求一个班几十位甚至几百位学生对同样的几十个知识点感兴趣，这本身就没有遵从规律。要真正给予学生在课堂中发现和追随兴趣的机会，老师首先需要放下每门课学生都要学会特定知识点的执念。

事实上，如果我们把目标真正转向了高阶的能力和素养，那么，老师们也就不会再纠结是不是所有学生要学习一样的知识点了。

面向未来，我们需要激活网课在大学教育中的独特价值，特别是在培养学生自主学习能力中不可替代的作用。同时，我们也需要重新认识网课——网课并不是天生质量低的课，而是支撑学习者终身学习不可替代的载体；网课不是简单地把传统线下知识教授过程搬到线上，而是学生拥抱海量的互联网学习资源开展自主学习；网课不一定要教给学生知识点，而是需要和线下课堂结合来训练学生的能力和素养；老师们要沿着当前国家倡导的金课建设的理念来革新网课，就要基于以上四个关键问题来一场真正的教学创新。

（作者系西交利物浦大学未来教育学院执行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