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英剑在美国哈佛大学威德纳图书馆阅览室。作者供图

■郭英剑

我过去从事的是文学研究，阅读与文学有着天然的密切联系。很多人最开始主要是文学阅读。就个人而言，我也经历了一个从文学阅读、文学研究到阅读教育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我逐渐意识到阅读对于个人成长和社会发展的重要性，才从文学的“狭小”圈子走出来。

传统文学研究的固有挑战

早期，我对阅读教育是存有“偏见”的。我本硕连读，毕业后就在大学任教。大约在1994年，中国阅读学研究会原会长、时任《河南师范大学学报》主编曾祥芹先生邀请当时还是一名青年教师的我担任阅读学研究会副秘书长一职，并希望我在阅读学研究领域有所作为。那时的我对阅读学并不了解，也有些不以为然，所以我说“我主要从事文学和作文学研究”，想以此推脱。

但曾先生的一句话提醒了我。他说：“文学研究难道不是文学阅读吗？”

这句话给了我很大启发，我的观念也由此转变。

在我看来，对这一转型过程的思考，或许能揭示一些在传统文学研究中难以察觉的问题，以及为什么一些学者转向阅读教育。

我发现，文学阅读和文学研究中，学者往往会面临一些固有的挑战和问题——

其一，学术的孤立性。文学研究，尤其是对经典文本的深入研究常常集中于文本分析、语言技巧和象征意义的挖掘，可能与现实生活中的实际应用脱离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学者可能会感到自己的研究过于抽象、过于局限，缺乏与普通读者的直接互动。

其二，“精英化”的阅读范式。传统的文学研究往往关注经典文学的难度和深度。对很多学生和读者来说，阅读文学经典可能是一种“高大上”的活动，与他们的日常生活和实际需求脱节。这种阅读范式使得学者面临“如何让学生感兴趣”以及“如何让阅读更具普及性”的挑战。

其三，文学研究的局限性。文学研究通常着重于特定的文学作品、作家、流派和历史背景。尽管这些研究非常深入，但较少关注读者的阅读体验、阅读行为及其教育价值，对读者如何通过阅读文学作品获得思考、情感共鸣和社会认同的讨论往往忽视。

阅读教育的天然优势

当然，很多学者（包括我自己）转向阅读教育的领域，还是因为“教育”和“育人”在发挥内在作用。

阅读不仅仅是理解文学作品的工具，它本身就是一个教育过程，可以帮助学者解决文学研究中“与现实脱节”的问题，并能够将他们的学术研究成果有效转化为具有教育意义的内容。

我认为，阅读教育有两大天然的优势与吸引力。

首先，阅读教育可以被视为全人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不仅关注知识的传递，也关注学生思维的培养、情感的体验和价值观的塑造。这种整合性对于传统研究者颇具吸引力，因为它提供了一个更全面、系统的框架，以解决教育中的多重问题，如学生的批判性思维、情感共鸣和文化认同感的培养。

其次，阅读教育不仅是学术研究，还与社会的广泛需求紧密相连。在全球化和信息化迅速发展的今天，教育不仅关注学术成绩，还关注学生如何在快速变化的社会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如何处理复杂的社会问题、如何与多元文化接触与融合。阅读教育能够帮助学生在这些方面建立起必要的认知框架和价值观，满足社会对全面人才的需求。

此外，随着数字化时代到来，电子书、社交媒体、在线学习平台等迅速普及，阅读的方式和内容发生了巨大变化，这对传统文学研究产生了冲击。学者们或许会被这种变化吸引，进而探索如何借助新技术和新手段改进阅读教育，培养学生在数字时代的阅读能力和思维方式。

因此，当学者从文学阅读、文学研究转向阅读教育的研究时，他们实际上是从学术研究的“深度”转向了教育实践的“广度”。文学研究为他们提供了深入分析文学作品的框架，而阅读教育则让他们能将这些框架应用于实际教学中，关注学生的阅读行为、思维培养和情感发展。这一转变不仅是个人学术兴趣的延续，也反映了教育理念从传统学术教育到全人教育的转变。

阅读教育亟待推展与深化

对我来说，阅读教育不仅是对自身文学研究的补充，也为我提供了全新的视角和广阔的平台。过去，我们可能只在一个狭小的圈子中强调文学的重要性，但通过阅读教育，我们能让更多人意识到文学研究与阅读的重要性；阅读教育还促使我探讨如何通过阅读促进学生的全面成长，培养他们成为批判性、创造性和责任感强的公民，其价值远大于单纯的文学研究，这是非常有意义的一项事业。

在全球教育转型的背景下，阅读教育亟待推展与深化，特别是要以高校为“起点”，发挥社会的联动作用，这将是充满挑战和机遇的新领域。因此，我非常高兴有机会把我的文学研究方向更多转向阅读教育，也希望以中国人民大学全民阅读教育研究院为平台，为推动全民阅读事业作出个人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