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茸由梅花鹿或马鹿头上未骨化而带茸毛的角加工而成。受访者供图
■本报记者 孙丹宁
鹿在传统文化中是吉祥的象征，我国已有300多年的养鹿历史，其中东北是主要的鹿养殖基地。而鹿茸作为“东北三宝”之一，是一味名贵中药。
“东北在鹿养殖方面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但是对于鹿的深度研究却较为欠缺。”中国科学院大连化学物理研究所（以下简称大连化物所）研究员靳艳说。从2006年至今，她一直在研究鹿，希望将东北的鹿资源推广出去。
近日，由大连市科技局、东阿阿胶股份有限公司和辽宁滨海实验室联合成立的“鹿产业创新研究院”（以下简称研究院）在辽宁大连揭牌。这一天，作为研究院主任的靳艳，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希望功成不必在我，但是功成必定有我”。
价值高、作用大，鹿茸真假难辨
鹿茸，由鹿科动物梅花鹿或马鹿头上未骨化而带茸毛的角加工而成。新西兰一直以来都有非常成熟的赤鹿养殖产业，但当地人主要食用鹿肉，并不需要鹿茸。2006年，大量赤鹿鹿茸进口到中国，用来入药。但实际上，按药典规定，只有马鹿和梅花鹿的鹿茸可以入药。由于当时分析鉴定水平不高，许多赤鹿茸流入市场冒充梅花鹿茸售卖，真假难辨，导致鹿茸市场受到了猛烈的冲击。
靳艳刚加入大连化物所，就收到了辽宁抚顺相关部门的“求助”。清原马鹿茸是辽宁抚顺特产，而清原马鹿是该地区历经30年选育出来的马鹿新品种。但受产品单一、精深加工技术滞后以及国际市场竞争激烈等因素的影响，鹿产业严重受损，鹿农生产链条中断，清原马鹿从两万头下降到不足八千头，面临绝种危机。
为遏制鹿业危机深度蔓延，抚顺市政府实施了拯救鹿业行动。能够抗疲劳、延缓衰老的鹿血成为了新的瞄准方向，希望对鹿血进行深度开发利用。
鹿血成分中50%以上都是蛋白质，而分离蛋白质是大连化物所的强项。2006年，抚顺市九九鹿业有限责任公司与研究组签订了“共同开发鹿血新型健康辅助性产品”协议书，通过分离鹿血成分，了解其中的营养组分，可以在保留鹿血固有活性组分的基础上开发具有降血压功能的鹿血肽。实验室小试成功后，团队马上推动中试发展，在抚顺清原建了一个中试车间。
“当时压力比较大，因为此前从未尝试过放大生产，而且用的是企业的钱，怕不好交差。”靳艳回忆道。
好在中试放大过程比较顺利。2009年，该项目通过辽宁省科技厅组织的科技成果鉴定。专家一致认为，该项目以清原马鹿鹿血为原料，将现代生物技术成功应用于传统中药开发，建立了具有降血压功能的鹿血多肽活性组分制备工艺，完成了100升反应器的中试试验，达到大规模生产要求。该项目取得的成果属国内首创，达国际先进水平。
2013年，在“中国鹿乡”辽宁西丰，中国科学院院士、大连化物所研究员张玉奎为西丰县生命健康产业院士工作站揭牌，靳艳作为其中一员，感触颇深。工作站以大连化物所生物技术研发力量为技术依托，以西丰县特色生物资源精深加工利用为突破口，确定鹿皮、鹿骨等特色资源深加工为首批研发课题。2015年，研究组“鹿功能性组分制备关键技术研究及产业化”成果获辽宁省技术发明奖二等奖。
在发展过程中，靳艳一直积极寻求与企业合作，但是苦于没有找到合适的合作单位。“如果单纯按照企业需求定制，就会完全被市场主导，我们一直希望找到具有行业前瞻性的大型企业。”靳艳说。
寻合作、觅知音，民族企业“喜从天降”
2023年9月，在辽宁省科技厅“牵线搭桥”下，东阿阿胶股份有限公司总裁程杰一行访问了大连化物所。这次他们是带着“任务”来的——为鹿找一个“合作伙伴”。
东阿阿胶股份有限公司隶属于华润集团，主要从事阿胶及系列中成药、保健食品及食品的研发、生产和销售。鹿的深度研究成为其品牌发展的重中之重，在辽宁省科技厅的帮助下，程杰了解到大连化物所有研究组在进行相关研究。于是他立刻带领工作人员到大连化物所调研。
靳艳对当时的场景记忆犹新。当时天色渐晚，刚开完会的程杰坚持要到所里看看，看见实验室里的分析检测仪器，他问了很多研究方面的问题。
“其实这些年来谈合作的企业很多，但是最终都没有成功。而程总在辽宁省中医药健康领域的发展和鹿的研究方面都有一定的责任感，所以我们初次见面就交流得很顺畅。”靳艳说。
这次调研结束后不到4个月，东阿阿胶股份有限公司就和大连化物所签署了战略合作协议。双方以鹿源系列产品为切入点，发挥大连化物所的科研实力和华润集团的技术实力，深入开展合作，最终凝结着双方心血的研究院得以揭牌。
定标准、提规模，为未来“撑把伞”
研究院有明确的规划和目标——开展标准体系研究、药效及机理研究及应用技术研究。
“质量标准的建立主要是为了进行真伪和优劣的鉴定。比如判断该产品是马鹿、梅花鹿还是驯鹿，它们的价格差别很大，而且除了马鹿和梅花鹿，其他是不能入药的。此外，鹿茸从上到下分为蜡片、血片、粉片、骨片等，骨化程度依次升高，且营养价值不同。目前鹿茸单纯依靠颜色和性状区分，没有一个明确的量化指标，所以建立科学评判标准十分关键。”靳艳告诉《中国科学报》。
除此之外，研究院还将对鹿茸药效活性及药用肌理进行研究。
“有一次和销售人员交流，他和我说，你虽然讲了很多原理，但其实我们这些外行人只想知道鹿茸到底该怎么吃、煲汤还是泡酒。这个问题对我启发很大。之前我更注重研究、弄明白原理，但是没解决大家实实在在的问题，后面我们会围绕药效活性展开研究，明确告诉大家鹿茸在不同制作方法下会有什么样的功效。”
除了研究目标，靳艳还希望研究院有两个产出。一个是名贵药材的鉴定中心，通过人才、平台、仪器的三项联动，对人参、鹿茸等珍贵药材进行鉴定，出具官方鉴定证明，为市场发展提供技术支撑。另一个是建立生物医药的中试基地。
“我之前在中试的时候遇到了很多困难，搭建生产线的资金不够、与企业合作困难等，所以我希望为别人‘撑把伞’。”靳艳说，“搭建这样一个中试基地，可以帮助很多有困难、无法独立完成中试的团队，实现生产线的循环利用，同时把我们的经验分享给有同样困惑的其他团队。”
在鹿研究领域深耕十余年，靳艳对东北鹿产业发展有自己的期待：“一提到鹿茸，大家都会想到东北，我希望为企业提供一些技术支撑，打造出实实在在的、有显示度的品牌，让‘东北三宝’之一的鹿茸在这片土地继续大放异彩。”
《中国科学报》 (2024-08-21 第3版 综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