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2月10日到2008年1月7日，在横跨了一个年头的这一个月内，连续有三所美国顶尖大学发表公开声明，要大幅提高其捐赠基金经费的支出，用以支付本科生乃至研究生的助学金。那么——

 

美国顶尖大学如何应对高昂学费所带来的压力

哈佛大学每年额外拿出2200 万美元扩大对来自美国中低收入家庭学生的资助，耶鲁大学紧随其后，宣布将拿出更多资金资助贫困生。图为耶鲁大学校园。 

哈佛、宾大、耶鲁等接连

 

发表声明：大幅提高助学金

 

2007年12月10日星期一，哈佛大学宣布将大幅提高对来自中产阶级和中上阶层学生的助学金。

 

2007年12月17日星期一，宾夕法尼亚大学宣布，将出台一项意义深远的助学金政策，该项政策将使有资格申请助学金的本科生从此不再贷款（无论其家庭收入如何），这样，就可以保证更多不同经济背景的学生在毕业时不再背负沉重的债务负担。

 

2008年1月7日星期一，耶鲁大学宣布，将在下一年度提高其捐赠基金经费的支出，幅度高达40%，其支出主要用于助学金和科学、医学研究。

 

那么，美国这三所顶尖大学作出决策的具体内容究竟是什么，其决策的背景又是什么，这一决策给美国高等教育带来怎样的影响呢？

 

美国国会举行听证会：

 

大学学费过高原因何在？

 

美国大学学费昂贵，相信对美国高等教育稍有了解的人对此都不会陌生。但究竟有多昂贵，则未必有感性和理性的认识。有理论指出，美国大学学费在近5年的时间里，扣除通货膨胀因素，已上涨35%。

 

我想以上述三所常青藤盟校为例举一组数据来作一个简单对比。这三所大学的学费（含住宿费），哈佛大学约为45600美元/年，耶鲁大学约45000美元/年，宾夕法尼亚大学约45000美元/年。当然，这里的数据不包括其他杂费如申请费、个人生活费、书费等等。

 

那么，一个美国中产阶级或是中上阶层家庭一年的收入平均是多少呢？一般而言，中产阶级和中上阶层者的年收入在2.5万到15万美元。按上述标准来计算，那就意味着，占据美国80%以上的中产阶级和中上阶层者中，很多家庭在吃喝、缴税之后，就很难送自己的子女去上学了，更不要说有多个子女上学了。

 

为此，美国大学特别是顶尖的大学，多年来都面临着各方面的巨大压力，这些压力主要来自三个方面：立法者、捐赠者和社会。压力来自社会大众自不必说。我这里主要说说前两者。

 

学费高涨引起了美国国会的重视，国会为此召开了听证会，试图探讨大学学费上涨迅猛的原因。许多国会议员都在质疑：为什么大学学费涨幅超过了通货膨胀上涨的幅度？他们之中的一些人威胁说要立法，为大学设置支出捐赠款项的最低门槛儿，比如要求大学每年必须花费其捐赠总额的5%——这与所订立的基金会的支出标准相一致。还有议员说，大学作为免税机构，其捐赠支出所制定的标准应该更高一些。更有甚者，一些国会议员认为，很多大学坐拥上亿元基金却依然提高学费，这不可思议。同时，他们怀疑捐助使一些机构获利。参议院财政委员会主席麦克斯·鲍克斯参议员说，赠与就是要惠及社会和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们，而不是要帮助慈善机构去赚更多的钱。

 

而另一方面，一些捐赠人也在抱怨，认为他们捐赠的款项花费过慢。人们一般认为，大学之所以能吸引很多人捐赠是因为捐赠者都很自信，相信捐赠款能够得以合适、合理地利用。但事实往往并非如此。

 

耶鲁大学校长理查德·列文承认，来自国会的压力、有些捐赠者对学校花销水平相对较低有所担忧，这些在这次（提高支出的）决定中起了作用。他说：“有些议员指责我们在囤积捐赠款，这让我们感到很不安。”

 

事实上，很多人认为，哈佛、宾大、耶鲁等诸多名校之所以如此大规模地提高助学金，其动因就是面临着巨大压力，其目的显然是为了避免来自方方面面的批评。

 

加大资助：

 

让所有人都上得起大学

 

尽管在近10年里随着美国大学学费的突飞猛涨，很多学校都采取了措施帮助那些低收入家庭的学生，但哈佛大学等的举措，还是在美国高等教育界引起了强烈反响。在哈佛、宾大和耶鲁之后，很多著名的大学如安姆赫斯特学院、威廉学院、普林斯顿、杜克大学等也都纷纷跟进，提高了助学金额，扩大了受益的学生范围，用拨款来代替一些学生的贷款。

 

那么，哈佛等此次举措的亮点在哪里？我看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第一，对家庭年收入在12万美元到18万美元的学生，也即来自较为富裕家庭的学生，同样提供助学金，是这次大幅度提高捐赠基金支出的最大亮点，也是引发争议的一点。

 

早在前校长劳伦斯·萨默斯的任上，哈佛就决定，凡是家庭年收入低于4万美元者，在本科阶段就无需支付任何费用。后来，这个标准又提高到6万美元。哈佛的官员说，他们可不想让许多家庭去抵押房子或者是卖房子来送孩子上大学。哈佛现有6600名本科生，新的政策在下年度将适用于他们。哈佛的官员说，从下年度开始，他们每年将多支出2200万美元，主要用以增加对中低收入学生的助学金，同时也包括那些家庭收入不超过18万美元的学生。这项新政策对许多哈佛的学生来说，将会削减其三分之一到一半的开支。

 

其他学校也大体如此。比如，耶鲁从下年度开始，每年将多支出3.07亿美元，对耶鲁目前的年度财政预算25亿美元来说，占了其中的12%，其中同样包括较高收入家庭的学生。宾大新政策出台的一个目标，就是逐渐取消学生贷款。目前在宾大4000余名本科生中，大约一半都有贷款债务在身。威廉学院和安姆赫斯特学院最近也都声明，将用拨款作为助学金代替学生的贷款，以降低学生未来的债务。斯坦福大学声称，在本学年要追加500万美元的助学金，帮助家庭收入在6万美元到13.5万美元之间的学生。

 

第二，有一个很好的理念：不让优秀的学生因为经济状况不佳而上不起好大学。

 

哈佛校长德鲁·福斯特说：我们早就意识到了中产阶级与日俱增的压力。我们从很多渠道都听到了这种说法——房价支出、父母都在工作、攒不到什么钱。宾大校长埃米·古特曼说，“天才而勤奋的年轻人不应该因为害怕给家庭带来经济负担而抑制追逐自己的梦想。”耶鲁校长理查德·列文在接受采访时说，“对我们而言，这是一笔很大的开支。我们要用它来做些有意义的事。”虽然他拒绝透露详细的计划，但他说，一旦一切明了之后，人们就不会因为学费等花销而在上哈佛还是上耶鲁之间犹豫不决了。

 

哈佛等顶尖大学的举措赢得了人们的称赞。

 

国会议员、同时也是加大支出捐赠基金的倡导者格拉斯列称，“耶鲁发表声明的那一天，对父母和学生来说，是伟大的一天。”他认为，哈佛和耶鲁这两所美国最富裕的大学今天所做的一切，使学生可以上得起大学了。他们为所有富有的学校作出了榜样。美国世纪基金会高级研究员理查德·卡赫伦伯格认为，哈佛的新政策迈出了“非常积极的一步”。他认为，对于那些最优秀的学生来说，无论经济背景如何，哈佛都向他们发出了一个信息，只要他们申请哈佛，学校是会提供帮助的。正如哈佛校长福斯特所说的那样，哈佛的决定就是要告诉人们，所有不同收入的群体都可以接受高等教育。“教育是促使美国民主发挥作用的发动机。教育一定要发挥作用，这就意味着，人们一定要能接受教育才行。”

 

提高助学金：

 

精英大学游戏规则

 

此次美国顶尖大学的重大举措，其实是美国最富有大学或者说是精英大学所制定的游戏规则，它并不适用于所有的大学。要想既资助贫穷学生，也用助学金的方式把来自较为富裕家庭的学生吸引过来，没有雄厚的资金实力是不行的。

 

让我们来了解一下这些精英大学的捐赠基金是多少吧：哈佛大学约为350亿美元，位列全美高校之首；耶鲁紧跟其后，约为225亿美元；斯坦福大学约为140亿美元；普林斯顿大学约为134亿美元；哥伦比亚大学约为59亿美元；宾夕法尼亚大学约为53亿美元；杜克大学约为39亿美元。如果按照一些国会议员提出的花费标准的5%去执行，我们可以试想一下，那将是多么巨大的一笔开支。

 

而对没有大笔捐赠基金的大学和学院来说，事情可就是另外一番情形和格局了。他们都担心哈佛的动议会引发人们新一轮的杀价，而且使大学的价格和学生的助学金看上去更加不透明。人们更会指责，大学的收费远远高于人们真正应该支付的费用。

 

许多大学和学院的官员说，哈佛的动议给他们增添了极大的压力，他们认为，要给那些中高收入家庭的学生提供助学金是非常困难的。布林茅尔学院的招办主任说，有不少学校可以像哈佛一样去做，但对其他学校来说事情就很棘手了。有些管理者说现在很有压力，你不得不给相对富裕但很优秀的学生提供奖学金，实际上降低了可以用来资助相对贫穷学生的经费额度。狄金森学院的院长威廉·杜尔敦就说，像狄金森学院这样的学校，是没有经费去比拟哈佛那般慷慨的赠与的。他说：因为哈佛这么做了，我们很多人将面临巨大的压力，我们不得不去做我们不可能做到的事。

 

应该说，哈佛等高校的这般重大举措所带来的震动和影响，可能还要假以时日才能看出其为未来所带来的深刻影响。但无论如何，使穷人（或相对贫穷之人）和来自较为富裕家庭的人都能够获得资助而接受高等教育的理念和实践，或许值得当下中国高等教育者进一步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