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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家应不应该当“网红”?频频曝光“赚流量”就是不务正业吗? |
汪品先:科学需要影响力,科普带来人气和关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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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许琦敏
编者按
《上海市科学技术普及条例》本月起施行。《条例》明确全社会参与科普的工作职责,提出优化科普人才培养机制,加强科普队伍建设。这将进一步提升公众科学素养,营造科学文化氛围,为具有全球影响力的科技创新中心建设厚植土壤。
科技创新、科学普及是实现创新发展的两翼。面对互联网时代成长起来的新一代,如何鼓励更多人参与科普?如何顺应传播方式变革,让科学的声音抵达更多人群?本报采访了几位在B站上“玩转科普的UP主”,希望他们的创新与探索给更多人以启发。
科学家应不应该当“网红”?一种声音是,科学家的主业是科研,就应该潜心钻研,频频曝光“赚流量”是一种不务正业的行为;另一种声音是,科学家是最了解科学前沿的人,他们不“发球”,科学传播就失去了源头活水。
谈及“网红”科学家,新晋B站年度“百大UP主”、中国科学院院士、同济大学海洋与地球科学学院教授汪品先毫不讳言:“‘红’代表着一种影响力,科学需要这种影响力,社会也希望有更多科学家拥有这种影响力。”
正因如此,为科学“代言”,汪品先很拼:63岁主持南海首次大洋钻探;75岁担任国家“南海深部计划”指导专家组组长;82岁乘坐“深海勇士”号下潜南海;86岁入驻B站“吸粉”百万——无论科研还是科普,他都做得风生水起。
在汪品先看来,“科普在中国的意义不仅仅是科学传播,更具有改变社会的价值。”这将有可能解决科学与文化的脱节,“两者脱节,牺牲的是创新;两者交汇,创新之花才会绽放”。
谁越会做科普,谁就能得到更多的理解、支持与机会
“回溯历史,我们会发现,科学普及其实是一个新事物。”汪品先说,现代科学的产生至今仅有几百年,而科学成为一种职业,更是只有百来年。
只有当科学技术推动社会高速发展,引发人们终身学习的需求,普通人也需要关心科学的时候,科普才会形成一股明显的潮流。“现代社会,新东西层出不穷,如果没有科普这种渠道,光靠当年学校里的知识,人们很难维持在社会上的持续发展。”
科学家的影响力体现在什么地方?“当然,学术成就是最根本、最重要的,尤其是有重大经济社会效益的科研贡献。其次是领导学术界、培养人才所带来的影响力。”汪品先说,在我国,科普给科学家带来的影响力往往被忽视。
“当学科不断细分之后,交叉与融合正成为科学发展不可阻挡的趋势。”在他看来,每个人都需要跨领域学习,“与外行沟通”成为了一种“刚需”——谁越会做科普,谁就能得到更多的理解、支持与机会。
汪品先以自己举例,“关注我的人多了,我的影响力变大了,我说话才会被人听到,才能做成想做的事。”他认为,科学家应该善用“网红”带来的人气和关注,而不是一味拒绝与躲避。同时,他也提出,媒体不能向对待娱乐明星那样“捧”科学家。比如,“科学家肯定不是靠形象吃饭的,我就很不喜欢拗造型。”
最近,汪品先又录制了几段视频,即将在B站上推出。“我跟策划团队提议,不要老是我一个人在那里说,好像说书先生那样。为什么不能把我做报告用的插图用进去?一图胜千言,传递的信息量更大。”他希望,科学家可以和媒体一起探索更适合科学的传播方式,通过科普,把科学家对社会的影响力,真正地、更充分地发挥出来。
在学术高处,科研与科普恰如“一枚硬币的两面”
“用科普形式表达科学成果,不是降低、而是在提高科学水平。”在汪品先看来,过去有一种误会,以为讲得越深水平越高,而“深”的标准就是不容易懂。事实正好相反,科学家只有理解透彻,才能够用简单的语言表达。
真理是简单的,只能一字不漏念稿子的科学观点,往往不见得是真理。“在学术的高处,科学的研究和普及是同一事物的两个方面,应当无缝衔接。”
对于国家“南海深部计划”的创意解读,是汪品先的得意之作。他以章回小说的形式、说书人的风格,把整整八年的科考研究浓缩成约一小时的《南海演义》。
高质量科普需要科学家的参与,做科研的专业人员有着做高质量科普的天然优势。但令汪品先痛心的是,很多科普读物往往大同小异,很多都是“二手货”。
汪品先认为,中文科普质量不够高的原因之一,就是缺乏“一手货”。“源头几乎都来自外文,第一个人翻错了,大家就都跟着错。”因此,科学家参与科普,可以起到正本清源的作用。
前两年,汪品先在整理“阿尔文号”深潜发现深海热液的过程时,发现国内几乎所有的文献都说错了。“也许你会说,差这点细节并不重要,殊不知,正是过程里的细节,可以给后人如何做研究的启发。”
汪品先认为,科学家自己动手做科普,不仅有优越性,而且有必要性。从这个意义来说,由他撰写的《深海浅说》获评“2020中国好书”,可以说是在意料之中。
科普的意义不仅在于科学传播,更能孕育创新改变社会
“科普对于中国的意义,还不仅仅在于科学传播,更在于科学与文化的融合。”汪品先认为,科学的源头创新,需要有文化土壤。源头创新和一般的科学进步不同,往往要从科学之外得到启发,这就是文化。
“牛顿的苹果,阿基米德的澡盆,都不属于科学范畴,而创新思维就从那里萌芽。”他说,反过来,科学创新一旦实现,又会对文化进行反哺,成为社会文化进步的推动力量。
其实,中国科学界向来就有文理兼修的优良传统。汪品先举例,中国科学社创始人之一的赵元任,不仅是物理学家,还是语言学家;我国地质学泰斗尹赞勋,1940年亲自编写过中国地质学会会歌《大哉我中华》。
“大学文理分隔的局面,是培养创新人才的一大障碍。”为此,汪品先两度在同济大学开设了“科学与文化”的通识大课,课程本身就是集教育与科普于一身。随后,这门课通过网络,直接进入了社会科普的领域,产生了更为巨大的社会效果。
“如今,科普正在变成新的消费需求,也从一个新的侧面推进着科学与文化的结合。”他呼吁,华夏文化不能永远“啃老”,不能总是打孔子牌——只有将现代科学融入传统文化,创造出划时代的作品,才能为振兴中华提供立足国际的软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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