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期以来，我国高校“千校一面”的现象饱受诟病。很多人认为，我国高校间的差别只有大小、强弱之分，缺少类型和特色差异，这也被形象地称为中国高等教育的“俄罗斯套娃”现象。而“千校一面”的背后是同质化办学倾向，产生这种倾向的根源则是管理模式和评价导向的单一化。

同质化办学倾向意味着高校个体之间区分度的减少，不同类型和层次高校之间在办学目标、办学模式、培养方式和管理模式等方面走向统一化，高校在追求更高办学层次、更多学科专业设置、更大办学空间和办学规模，以及校风校训等精神文化定位上都存在高度的一致性。而大学排名等外部评价所产生的持续影响，也逐步将不同的大学引入到相同的“赛道”上来。

为引导不同的高校办出特色，《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颁布以后，上海市就开始探索高校分类管理、分类评价。2018年上半年，上海市教委推出了《关于深入推进高校分类管理评价促进高等教育内涵式发展的指导意见》和《上海高校分类评价指标（试行）》，系统推进高校分类评价工作。《深化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总体方案》出台后，上海又对高校分类评价体系进行了优化和升级。相关工作为高校分类评价的开展提供了法制依据和制度框架。

开展高校分类评价首先必须对高校进行科学分类。上海借鉴国际国内高校分类经验和国内高校实际情况，按照人才培养主体功能和承担科学研究类型等差异性，将62所高校划分为“学术研究、应用研究、应用技术和应用技能”四种类型，其中包括13所学术研究型高校、10所应用研究型高校、17所应用技术型高校、22所应用技能型高校。各高校结合办学实际，经过与教育部门沟通，自主选择了学校类型，一旦选定，高校类型就被赋予了稳定性。这样一来，高校就会根据不同定位在各自的“赛道”上安心发展。

高校分类评价必须根据不同类别形成差异化的评价指标体系。上海市从“十二五”期间就开始研制分类评价指标，并不断进行调整和优化。目前，高校分类评价的一级指标和二级指标是统一的。一级指标包括办学方向与管理水平、办学条件与资源、办学质量与水平、办学声誉与特色。二级指标包括办学方向、管理水平、师资队伍、教学资源、支撑平台、科研项目、学科专业、创新成果、国际交流、社会服务、办学声誉、办学特色等。差异性主要体现在三级指标的名称、权重和内涵上。上海还充分考虑行业学科特色，给予学校充分的特色表达空间。

高校分类评价的核心是通过评价牵引高校内部治理变革。上海市在高校规划和评估等部门开展分类评价指标体系的解读和引导工作，不断提升相关人员工作水平，引导不同类型高校按照“四路纵队”的要求，实现分类发展和办学内涵提升。高校相关工作部门将分类评价指标分解到不同的业务职能部门，业务职能部门又与各二级院系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从而在全校构建协同治理新格局，各单位的数据治理、质量治理能力得到显著提升。

高校分类评价改革必须具有强导向作用。长期以来，高校办学之所以呈现同质化倾向，正是因为不同类型的评价体系的内核整体趋同。上海的高校分类评价是一项政府评价，其评价结果已经成为上海市调整优化高校资源配置、高校评先奖优、高校党政负责干部绩效考核和高校绩效工资分配动态调整的重要依据。这就有力突出了政府评价的“主旋律”，使高校分类评价逐渐成为高校最重视的一项评价，具有较强的导向性作用，这也成为逐步打破高校同质化办学的“必杀技”。

高校分类评价改革给上海高等教育带来诸多变化。首先，高校发展从“一路纵队”变成“四路纵队”，赋予了不同类型高校不同的发展定位，克服了追求规模发展和综合转型的冲动，强化了高校分类发展、特色发展的内生动力。第二，高校发展拥有了“仪表盘”，每所学校都可以通过“一校一报告”获得综合评价、增值评价和效益评价等信息，为学校改革发展找到指引。第三，高校数据治理、绩效管理等能力得到显著提高，高校越来越从经验管理走向科学管理。

高校分类评价体系的构建和完善是一个长期过程。高校同质化办学倾向的打破也需要更长时间周期才能看到更加明显的效果。在普及化时代，高校个性化发展是基本特征。从未来发展趋势看，绩效评价、价值发现和问题诊断是高校分类评价的三根支柱。只有三根支柱作用有效发挥，才能引导高校进一步凸显个性、突出内涵、办出特色，有效助推我国从高等教育大国向高等教育强国转变。

（作者系同济大学高等教育研究所副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