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说明：黑龙江东北虎林园用活物训练东北虎的狩猎本领，
而同时这也是游客喜爱的旅游项目。
（图片来源：中国日报/路透社）
9月6日出版的英国《自然》杂志发表长篇特写，详细讨论了中国东北虎保护的现状。《自然》特写指出，中国的虎类繁殖计划受到了国际社会的批评。批评者认为黑龙江省的东北虎林园等如往好里说，已经成为旅游景点，如往坏里说，则干脆成为以经济利益为最终目标的“农场”。西方科学家并不相信所谓的“以虎养虎”的策略会奏效，他们甚至怀疑这个繁育基地是否真的致力于这个物种的保护，而且即使繁育基地有这个意愿，专家们怀疑他们是否有这个能力。
《自然》杂志在同一期发表社论，指出解禁虎贸易将对野生东北虎形成更大的生存压力，此外“放虎归山”在中国目前条件还不成熟。
《自然》杂志指出，繁殖与物种保护是非常不同的两件事情。中国如果希望在保护东北虎或者其他任何一个珍稀物种上取得更大进展，应当把工作重心放在自然栖息地的保护上，辅以合理严密的动物健康监测，而不是仅仅快速增加人工圈养的个体数量。
位于黑龙江省哈尔滨附近的横河道子虎林园每年要接待30万游客。从很多方面看，这个东北虎繁育基地算得上很成功了，因为1986年成立的时候，虎林园只有8只东北虎，而现在已经多达800只。该基地显然已经很好地掌握了繁殖的技巧，仅今年新出生的虎崽就将达到100只。
然而，据9月6日出版的英国《自然》杂志报道，在今年六月荷兰海牙举行的《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大会上，中国的虎类繁殖计划受到了国际社会的批评。批评者认为东北虎林园等往好里说，已经成了旅游景点，往坏里说，干脆成了以经济利益为最终目标的“农场”。确实，黑龙江东北虎林园是1986年在国家林业部、濒危动植物种管理部门及黑龙江省政府的鼓励和支持下成立的，当时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繁殖东北虎作为中医药材，1988年，中国出台了《野生动物保护法》，鼓励个人和集体驯养野生保护动物。正是出于盈利的目的，一批中国企业家投资兴建了养虎园，但是随着中国加入《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1993年中国政府发布了《关于禁止犀牛角和虎骨贸易的通知》，取缔虎骨的一切贸易活动，禁止虎骨入药。为了生存，黑龙江虎林园被迫转向旅游业，目前基地每年400万美元的开支中80%是依靠旅游收入。
海牙大会结束后不久，国家林业局的一位官员就宣称，要解禁虎贸易，并在今年7月份邀请了70多位国际虎研究专家前往横道河子，向他们解释这个新政策的必要性。然而到目前为止，西方科学家仍然不相信所谓的“以虎养虎”策略会奏效。他们甚至怀疑黑龙江东北虎繁育基地是否真的致力于这个物种的保护，而且即使繁育基地有这个意愿，专家们怀疑他们是否有这个能力。世界野生动物基金会（WWF）物种保护主任Sybille Klenzendorf在2006年访问该基地后说：“他们希望商业利用虎骨和其它部位。它基本上是个打着研究机构旗号的农场。”
但是基地的总工程师刘丹不这么认为，他再三保证说：“我们的目标是将圈养虎放归野外。”媒体曾经报道一次放归野外的失败事例，但刘丹对此予以否认。基地确实在接近中朝边界的长白山保护区建立了一小片野化训练场，10只东北虎在那里接受了训练。刘丹说：“那块地方相当不错，可以进行各种野化训练，不过和真正的野生环境还有很大不同。”
虎林园的东北虎数量大约是世界上野生东北虎的两倍，所以即使只放归几只东北虎仍然意义重大，特别是对于中国东北地区——那里的野生东北虎的数量已经不足20只。但是《自然》指出，放归并不仅仅意味着增加野生虎群的数量。
2004年，耶鲁大学的Michael Russello等人在《保护遗传学》（Conservation Genetics）上发表论文指出，在他们搜集的60份野生东北虎样本中，只有2份共享一份线粒体单倍体（mitochondrial haplotype），而线粒体单倍体是种群遗传的一系列基因。Russello说：“[东北虎的]遗传多样性已经低得不能再低了。”Russello等人进一步指出，人工饲养的东北虎，或者说至少北美动物园里的那些东北虎的遗传多样性也许比野生东北虎还好一些。但是他不知道虎林园的800只东北虎是不是也是这样。如果是这样，那么放归野生将为东北虎注入新鲜的基因。
美国马里兰州国家癌症研究所的物种保护学家Shujin Luo说，如果能够详细记录谱系，那么即使人工圈养也能为东北虎的物种保护做出很大贡献。然而遗憾的是，虎林园没能做到这一点。Luo和Russello以及其他西方科学家一样，无法从虎林园拿到任何测验样本。
能够拿到样本的是东北林业大学的徐艳春。他已经收集了500份虎林园东北虎血液样本，并计划在今年年底前建成一个完整的东北虎基因库。他说：“我确信虎林园的遗传多样性比野生东北虎要好。”他从未发表的数据中列举了杂合度（heterozygosity）和等位基因分布（allelic distribution）等指标，“这批东北虎的遗传多样性很高，因为虎林园管理得很好。”
然而事实真的是这样吗？狮虎是雄狮与母虎的杂交后代。这种威风凛凛的巨兽很受虎林园的游客的欢迎，然而这种杂交会引起很大问题。该繁殖基地还拥有虎的另一个亚种孟加拉虎，不同亚种间的杂交后代会非常难以辨认。
《自然》指出，总的说来，虎林园的繁殖策略比起西方国家来相当原始。欧洲和美国的动物园在挑选交配个体的时候，会使用计算机模型来辅助，并参考每个个体的详细的谱系登记簿。然而虎林园基本上没有理会徐艳春的遗传谱系。刘丹承认，他的繁殖基地并不对虎的交配情况进行严密的控制和记录，只要不是兄妹交配就可以了。他说：“我们没有必需的资源。”
东北林业大学野生动物资源学院遗传学家刘玉堂说：“现在它们的繁殖情况令人担忧。我们必须等到我们的技术进一步提高，才能控制交配个体。”在圈养情况下，一只发情的母虎可与数只雄虎交配，因此管理员很难分清幼崽的父亲到底是谁。此外，虎林园也很少与其它虎繁殖基地进行交换，而美国动物园的做法是定期送虎去其它地方交配，美国动物园东北虎谱系簿管理员Kathy Traylor说：“大家都不敢接收来自黑龙江虎林园的虎，因为担心它们已经携带了其它亚种的基因。如果不严格管理虎群，遗传多样性会自动消失。”
据《自然》杂志报道，虎林园目前未加入国际东北虎谱系体系，这个体系包括了几乎所有美国和欧洲动物园。Klenzendorf说：“因为虎林园不停地使用同一批东北虎交配繁殖，而加入谱系体系的动物园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自然》杂志报道说，徐艳春做为虎林园的繁殖顾问，拒绝使用国际谱系体系的标准软件SPARKS，SPARKS主要用于计算每个个体的近亲繁殖度。徐艳春引用未发表的数据对《自然》记者说：“它做出来预测并不准确。与雌虎基因型相近的精子在输卵管中的存活率较低，这称为‘选择性授精’。他们的计算模型预设了一个条件，那就是所有等位基因是随机遗传的，从我的选择理论来看，这不准确。”
但是即使是徐艳春的同事也不认同虎林园遗传多样性很好的说法。刘玉堂说，近亲繁殖造成的各种生理问题已经非常严重了。“有些虎相当虚弱，毛色奇怪，幼崽死亡率高，免疫系统很差。如果它们都是近亲，那么一个诱因就可以导致它们大批死亡。”刘玉堂说禽流感和犬细小病毒（canine parvovirus）就曾经导致虎大批死亡。刘丹说他对此毫不知情。但是徐艳春承认2005年曾经死过几十只。
Shujin Luo说她曾经评审过徐艳春的一篇关于虎林园东北虎的遗传多样性的投稿，并最终认为该稿未达到发表要求。Luo说：“我们每隔几个月都会收到来自中国的关于虎类研究的投稿，总的说来，水平令人失望。”到目前为止，徐艳春未在西方学术期刊上发表过使用虎林园数据的文章。
《自然》在同一期上发表社论，说他们很难获得黑龙江虎林园发展规划的可靠信息。不过该基地的管理层已经否认早些时候中国政府某些官员向外界透露的计划，即在北京2008年奥运会之前将虎林园的600只东北虎放归山林。《自然》社论说，基地的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因为这些虎已经习惯于人工饲养，将它们突然放归森林，无法与野生虎竞争，结果很可能导致死亡。
《自然》社论同时认为，解禁虎贸易将对野生东北虎形成更大的生存压力。实际上，世界上绝大多数动物保护主义者都反对解禁。因为即使按照贸易解禁的支持者的观点，合法贸易会降低虎的价格，但是价格仍将维持在一个相当高的水平，足以鼓励盗猎。而且解禁最终将刺激对虎制品的需求，从而威胁野生虎的生存。
《自然》社论最后指出，繁殖与物种保护是非常不同的两件事情，中国如果希望在保护东北虎或者其他任何一个珍惜物种上取得更大进展，应当把工作重心放在自然栖息地的保护上，辅以合理严密的动物健康监测，而不是仅仅快速增加人工圈养的个体数量。
中国国内也不乏类似的声音，国际爱护动物基金会中国区代表、北师大
院张立博士在2002年接受《北京青年报》记者采访时就曾经指出，虎林园应该用另一种思路减轻经济压力，那就是在放虎归山的条件还不充分的情况下，通过绝育等方式，放慢虎的繁殖速度。此外他认为，虎的保护不应成为企业行为，应该作为国家基金项目，一旦成为企业行为，保护和经济利益的矛盾就将是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
至于保护东北虎野生栖息地的问题，国内外专家一致认为，中国有必要借鉴俄罗斯的成功经验。在50年代，俄罗斯境内的野生东北虎数量只有三四十头，然而今天已经增加了十倍，除了严厉打击盗猎和建立生态走廊以外，俄罗斯常年坚持开展虎的监测、调查和研究，这些研究信息为保护管理提供了重要的依据。（科学网 何姣/编译）
更多阅读
